“你到底去不去嘛!”我收起笑容威脅他道,他無奈看我一眼,嘴上嘀嘀咕咕,卻又偏吃我這套。
“我去,我能不去麼,她在你心裡都快比我重要了…”
雖麵上不滿,但他還是如我心意去到楊素身邊,附耳在楊素耳際嘀咕,楊素斂著雙目聽罷,不時抬頭看我幾眼,然後捋著鬢須朝宇文化及點點頭,又側首朝陳氏囑咐“既然蕭小姐如此看重你,你就去罷,彆忘了我此前跟你交代的話。”
陳氏臻著素目並沒答他,款款蓮步在宇文化及帶領下離座向我走來。我順著她方向望去,又恰與楊素眼光半空交繪,於是叩著手腕盈盈向他一禮,他也客套的頜點下顎回我,眼裡是我探不清的神色。
“早去早回,彆耽誤太久。”走時宇文化及不忘交代我,我就知道有他在,我一定能順利帶出陳氏。
我和陳氏出了蘭榭一路行走,沿途侍女家仆魚貫出入,零零總總都是忙於筵席待客的準備,凡半路見我們的,都擱著手頭事宜向我和陳氏恭敬屈膝行禮,不敢一絲怠慢。連下人都如此謹慎小心,看來宇文化及這趟生日宴請的不乏朝中顯貴居多。
三繞五彎,蘭榭糜雜喧鬨終疏消散,清寒芬香飄轉秋日小風無暖猶寒。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誰也未開口講話,直至拐進了一道無人小廊。
她早已迫不急待,問我說“怎麼樣?他來了嗎?!我何時才能見到他?!”
我“噓”一聲示意她,這裡畢竟是宇文府,今日又是賓客雲集,凡事都謹慎為好,楊廣這麼狡詐之人還不是被我隔牆有耳把所謂的秘密聽了去,又如何保證此刻到我這就是絕對安全。
她會意,也意識到自己失態,這才平整了思緒“我…我隻是急著想見見他..想看看他好不好....”
我理解她心情,曾經比目魚,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戰亂禍起就遭勞燕分離,隻得隨在亂世裡苟喘生息,能像她們這樣仍誓守約定的,放眼又有幾人。若是在現代,婚姻不就一紙廢墟,合則來不合則散,正是應驗了徐誌摩那首大作“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陳氏素手隱在如意紗袖下輕輕作抖,我從她眼裡窺得她忍耐的焦灼,我伸出小手撫上她纖細手腕,目光集聚她秋水儉眸。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他就在宇文府的後花園,我這就帶你去見他,隻是你必須鎮定,這一來一往的若是給人瞧出了破綻,我們誰都逃不了,你明白麼!”
她兩手極力反握我雙手,捏得我手生生疼痛,我忍著,隻看見她不斷堅定著相逢信念“鏡圓人團圓,打破的碎鏡尚能重圓,我同相公也一定能重逢,隻要能見著他,我什麼都能忍,什麼都願做!”
人說相思向來無儘處,就中更有癡兒女。我至今日終於明白了這個中含義。
腳下沉沉,每走一步,我內心都忍不住偷著雀躍欣喜,能有幸見證破鏡重圓這樣偉大時刻的試問有幾人,而我還是這圓字訣中緊息相叩的一環,真是何其有幸!我雖佯裝從容安慰陳氏,實則早忍不住在內心勾畫他二人離開這紛染俗世後羨煞情濃的熱和小日子了。
陳氏湘裙每逶迤掃過石階一次,我的心就隨之往心口一提,一步,兩步,宇文府的後花園就近在眼前,轉角即到,遠遠都聞得假石之後臨湖邊上有稀疏腳步來動,我粉頰杏目飛揚神采,準備迎接著陳氏和徐德言相逢後的動人場麵。
是否曉風吹斷,朝雲不散,舊時心事,襯著白眉頭,今年相期時,月與燈依舊。
終於過假石,我神采的眸子就在看見眼前這幕時刻就此僵住,渾身仿遭驚雷霹靂,不能動彈,陳氏更是驚恐得腳下重心難穩,直直跌倒地上。一夜數寒漏,難道等的就是這般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