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老師?”
青年直勾勾盯著我,喃喃道。
咦,他認識我?
我仔細觀察青年,注意到他的白色發梢和稀疏眉毛時,忽然有種想歎氣的衝動。
是他啊……
我露出了痛苦麵具。
這孩子叫芥川龍之介,我們相識於四年前。
叫他孩子其實不太妥當,芥川比我大兩歲,但從很多方麵來說,還是我照顧他的時候比較多。
之前提到過,我在十二歲那年做了個支零破碎的預知夢,後勁兒有點大,為了散心我就去旅遊了。
我跟boss請了兩年長假,用所有積蓄買了一艘破冰船。船從海參崴出發,經過北太平洋和白令海峽,最終抵達北極圈。
那裡除了一望無際的冰川,隻有拉普人南遷時廢棄的帳篷。荒野的風雪代替了人聲鼎沸,零下幾十度裡篝火都透著蜇人的冷。
人煙稀少的極地很適合思考人生,我思考了大半年。
最後,我看膩了極光,厭煩了極晝和極夜,開始瘋狂想念城市的燈紅酒綠和人群的繁鬨熙攘。
當然最想念的還是樣式豐富的熱乎乎的美食,畢竟破冰船上新鮮蔬果儲備有限,再吃罐頭和海豹肉我就要吐了。
直到這時,我這人生才算是徹底思考明白。
於是我一路向南,穿過大西洋再次回到陸地,成為走馬觀花的背包客,順便認識了不少有趣的驢友。
總之這場跨越歐亞大陸的旅行持續了兩年,最後一站剛好在橫濱。
聽說橫濱的擂缽街風景獨特,整個街區是個被異能炸出的洞,我有點好奇。
兩年前我的日語水平還不如現在,隻會說你好謝謝對不起,不過問題不大,我可以用英語交流,或者掏出手機點開翻譯。
來了之後才發現擂缽街治安很差,流氓地痞又喜歡欺生,好在我的身手足以應付層出不窮的襲擊。
本來沒打算在橫濱待多久,可是在我離開前夕的夜裡,我的門忽然被人敲響。
我推開門,外麵躺著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
因為救了芥川,我在橫濱多待了三個月。
說來也很奇怪,那三個月我的運氣特彆好,超市抽獎十次能中五六次。
不過據芥川後來所說,他並沒有敲過我的門,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門口。
所以到底是誰把他送來又敲的門,這件事成了不解之謎。
考慮到我當時居所不定,每天都會換個集裝箱住,對方應該不是衝我來的。芥川可能隻是碰到哪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好心人了吧。
我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是芥川的異能引起了我的注意。
衣服變成殺招什麼的,很有趣也很炫酷不是嗎?
可惜芥川體術弱爆了,異能的作用也發揮不出來。抱著實驗的心態,我訓練了他三個月。
這三個月的教導堪稱壓榨和嚴苛,基本上把我小時候在雇傭兵基地學的那套全都用上了。芥川的進步也非常快,他在戰鬥上的天賦和他頭鐵的程度有一拚。
不過這幾個月裡,我屢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這家夥實在太一根筋了,每次都不等我用翻譯軟件,直接上去莽一波,從來不考慮後果!
直到三個月後,酒廠老板親自打來電話,問我玩夠了沒有。繼續擺爛的話,老板怕是要實行物理意義上的炒魷魚,我隻好結束了這段長假。
說實話,我鬆了一口氣,帶孩子真不是人乾的活。
給芥川留了點錢後,我當麵跟他告彆。看他的樣子,要不是因為還要尋找失散的妹妹,恐怕就要跟著我了。
其實我當時有想過偷偷溜掉不告訴他,但是這孩子性格太軸,任務地點又是在不遠的東京,萬一他跟過來給我惹麻煩怎麼辦?
況且,我也不想讓酒廠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
國木田獨步:“你們認識嗎?”
我回過神,一臉茫然地看向沙發前的青年。
“對不起,請問你是誰?”
芥川先是愣了下,緊接著臉色一沉。
他帶著戒備的銳利目光掃向四周,與此同時,漂浮在空中的黑色惡獸張開巨口,露出獠牙。
啊,糟糕了。
一看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周圍環境不安全,所以瑪利亞老師才不肯承認身份!”——大概是這樣。
喂喂,開個玩笑而已,彆這麼認真嘛!
眼看衝突即將爆發,我立刻跑過去捏住芥川肩膀,故意用了幾分力氣。
“這不是芥川嘛,沒想到你都長這麼高了哈哈哈哈……”
芥川神色扭曲了一瞬,如我所願閉嘴了。
“這是我以前的學生,我跟他幾年沒見,有很重要的事要聊。總之謝謝你們,下次我請你們吃飯!”
我現在的身份隻是個普通的藝術生,以芥川一根筋的程度,繼續留在這裡容易被他泄露身份。
被我拽著離開的時候,芥川倒是挺乖巧的,然而沒走多遠——
“瑪利亞老師,請和在下打一架。”
“……這麼久還記得我的長相,真是難為你了。”我乾巴巴地說道。
四年前我才十四歲,不過俄羅斯人發育早,十四五歲之後相貌變化就不太大了,頂多再長長個。
而且我覺得自己的樣子還是蠻有辨識度的。
“您離開的時候,在下還沒能得到您的認可。”
芥川停頓片刻,繼續道:“這四年來,在下每一天都在認真地撕碎阻攔在前麵的敵人。”
放棄吧!隻要你的腦子還不會轉彎,我就不會認可你的!
“你現在不餓嗎?”我試圖扯開話題:“剛剛那個武偵調查員說你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