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墨池在前庭賞月,我提著靴子去找他,經過郡主房間時,發現她沒關門。隨意地往裡麵瞟一眼,看到她正對著鏡子挨個兒地試著簪子,神情無比愉悅,一遍遍地換著,不厭其煩,我笑著搖搖頭,輕聲離開。
其實即便我不輕聲也吵不到她吧,這時候是女人聽覺最不敏銳的時候。
我悄聲走到墨池身後,絞儘腦汁地想著我該怎麼開口,想著想著就不自覺地用手抓了抓頭。
“竹兒,你也來賞月?”墨池的聲音嚇得我驚慌地抬頭。
墨池對我微微一笑,我看傻了,半天沒回過神來,且不說笑得有多美,隻是那能讓人的心瞬間平靜的笑容,就迷得我一愣一愣的了。
該怎麼形容呢,簡直就像你抬頭看清冷的月亮,月亮忽然對你微笑了……好吧,我承認我連十分之一都形容不出。
“是,是啊,你也在賞月麼?好巧啊,哈哈——”話是我說的,但我覺得好像根本就不受我控製啊,說出這麼白癡的話。
“竹兒你過來。”墨池的聲音很應景地飄渺著,我像中邪一般,呆呆地走到他麵前。
他攬著我的肩膀,靜靜地道:“我以前是個怕死的人,準確的說是不願死,因為有個人我還沒等到,不管能不能真的等到,至少活著就有機會。”
“你等誰呢?”我神遊一般地說。
墨池又笑了一下,道:“等一個又聰明又傻的人。”
說實話,我的思緒還一直沒有跟上來,隻是聽著他的話,腦袋還完全沒有運轉,我問:“那後來等到了嗎?”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很傻,但是很可愛的人,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我們的人生注定會有羈絆,因為僅僅一眼,我就發現自己很喜歡他,而且不是膚淺的喜歡,是印入心底的喜歡。”
聽到這,我終於恢複正常思維,卻又陷入苦惱,原來他曾經等過一個人那麼久,後來又遇上了一個隻看一眼就喜歡上的人。
我垂下頭,問:“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是我想愛並且想愛一輩子的人。”聽得出墨池聲音裡融入的情感,旁人聽了恐怕都會動容。
可是,我卻有些頭暈,身子輕微地晃了一下。
墨池又接著說:“一開始,我害怕他取代我等的那個人的位置,後來卻發現,他就是我一直等的那個人。”
我乾笑道:“哈哈,那不最好了?”
“不好……他不像以前那麼聰明了,變得遲鈍得很,不但分辨不出彆人對他的情感,連自己內心的情感都不確定。”我隱隱覺得墨池的語氣有那麼點哀怨。
“當局者總是迷,你開導一下,說不定他就懂了?”心裡有點悶悶的,很不舒服。
墨池轉首看向我,道:“我時常做出與內心不一致的事,讓他誤以為我不愛他。”
他沒說那個人是男是女,難道是郡主?也許他對她偶爾的冷漠並不是本意,而是包含著隱晦的愛意的?
“雖然很難告訴他我的心意,他也總是想遠離我,但我不會輕易放掉他——好不容易才讓我遇上,我怎麼能就這麼放掉呢?”
喉間仿佛卡了一個小石頭般難受,我背在身後拿著靴子的手緊了緊,這時候若還來獻醜,那我就真的很可笑了。
於是我說了句:“我有點累,先回房了。”
墨池點點頭,看我轉身,隨後問道:“你手裡拿著什麼?”
我慌忙道:“沒,沒什麼。”
像沒穿衣服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一樣,我抱著靴子,逃命似的跑回了屋子。
關上門後靠著門,我才敢大聲喘氣,看著懷裡的靴子,忽然就覺得委屈,自作多情的人最後傷害的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