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上,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眉眼肅穆,穿著軍裝,手上抱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緊接著又是幾個穿著軍裝的人下了車,一行人以抱著骨灰盒的蕭遠望為首,氣氛莊重,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薑家。
“我都說了,我不嫁人,你們要違背婦女意識,逼迫我嫁人嗎?”
還沒進門,先聽到了女人嘶啞的喊聲。
犧牲的軍人屍骨未寒,這就有人還逼著遺孀嫁人。
這是當地後勤保障部做的工作不到位,縣裡的工作人員臉色立馬變了,快速看了一眼蕭遠望的表情。
隻見他表情冷的嚇人,邁的步子也更加大而且更快,他們趕緊跟上,上前查看情況。
院子裡,有兩個小孩小聲的抽泣,而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站在孩子們的前麵,以守護者的姿態站著。
而她對麵,是一個長著三角眼的老太太,還有一個黑瘦的男人。
旁邊還站著一個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樣子,長的胖乎乎的,就是臉上有幾道青紫。
“你孩子現在不就是沒爹的人,我孫子說的又沒錯。”
“那男人多好,配你個寡婦綽綽有餘,你怎麼就不知足,鬆鬆口以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孩子也不必遭人白眼。”
老太太眼皮耷拉著,三角眼惡毒,語氣尖酸刻薄,混濁黃色的眼睛看著陸香雲,眼裡儘是她不知好歹的樣子。
“我不會嫁給他的,你們收了他什麼東西就趁早還回去。”
陸香雲看著麵前的幾人,語氣冷冷,“再讓你家孩子在我家孩子麵前胡說八道,我就去部隊裡告你們欺負烈士遺孀。”
“你愛告不告,誰有閒情管你這事,不就是小孩之間的小打小鬨,你要是不答應這事,有你好看的,村裡的老光棍可不少,你不喜歡年輕的,就把你扔到他們家裡。”
一旁的黑瘦的男人開口,語氣陰冷,眼睛猥瑣的在陸香雲身上打量了一圈,還想伸手去抓陸香雲的手腕。
“你看部隊裡管不管這事。”
聲音如驚雷一般響起,蕭遠望一隻手穩穩當當的托著骨灰盒。
另一隻手如同鐵鉗一般治住黑瘦男人的胳膊,鷹一般銳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他。
將黑瘦男人一腳踢倒在地上,棱角分明的臉上布滿冰層,對著身後的縣裡的工作人員說。
“欺負烈士家屬,你們也都看到了,按規定處理吧。”
黑瘦男人很快就被治住了,讓人把大隊隊長叫了過來,直接把人捆上將人送去公安局。
而院子裡歸於平靜,蕭遠望將眼神放在戰友妻子身上。
她眼睛盯著他手上的盒子,有片刻失神,隨即踉踉蹌蹌的走過來,神色戚戚然。
伸手接過骨灰盒,素白瘦削的手捧著黑色的骨灰盒,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便掉在了漆黑的木頭上。
“節哀。”
蕭遠望垂下手,看著麵前的女人,她將臉頰貼在冰涼的骨灰盒上,神情帶著眷戀,眉眼間卻如玻璃一般易碎。
致使來送烈士骨灰的人看著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同時心裡不由得歎息,嬌妻幼子,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過了一會兒,後勤部的人還是過去了,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把用信封裝著的撫恤金交給了陸香雲。
縣裡的人走後,蕭遠望見陸香雲的情緒稍稍平複,把戰友以及他湊的錢交給她,告訴她這是戰友們的心意。
“這次出任務,是我帶隊,薑營長犧牲也有我的責任,他臨走前交代過我,讓我幫忙照顧好你們,所以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信封裡除了戰友五塊十塊給的錢,還有他給的五百塊錢。
想到剛剛來鬨的人,以及陸香雲柔弱的樣子,給了裝錢的信封之後,他又補充了這一句,蕭遠望眉眼深邃,很鄭重的說。
翌日,村裡最體麵的磚瓦房掛上了白布,冷風瑟瑟滿目寂寥。
院子裡擺著一張凳子,薑大哥在凳子上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嘴裡咿咿呀呀的喊著,怪異又帶著極強的感染力,聽了讓人有種落淚的衝動。
靈堂裡陸香雲和兩個孩子都披著白色麻衣,堂屋桌子上擺著骨灰盒還有薑陶然的遺像。
薑母以及一眾親戚都在,臉上都浮現著傷感。
淒淒艾艾的哭聲響起,火盆裡燒著紙錢,一陣風吹過,火焰搖擺。
站在遺像麵前的女人脊骨顫抖著,像瀕死的蝴蝶,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素白的臉色淚珠滾滾流下。
白色麻衣襯得她臉色蒼白如紙,哭聲悲切綿長,纖細的脖頸垂著,雪白細嫩。
她像是失去大樹遮擋的小花,在暴風雨來到時被擊打的花瓣掉落,枝乾彎折。
蕭遠望本來正看著薑陶然的遺像,注意到前麵陸香雲的異樣,腳步不由得上前了幾步,正要說話。
就見麵前的女人猶如斷線的風箏,墜到地上,好在他動作迅速,及時接住了陸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