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第一次看到惜雨,是在三年前的春天。
當時,她傷得很重,病弱的身軀在料峭的春寒中像紙一般的易碎。
恰好那時正在洛國遊曆的影救了她,經不住在惜雨的苦苦哀求,帶她回了盛國。
到了盛國之後,惜雨並沒有要求影的繼續幫助,竟然主動提出要他將自己安置在青樓之中。
影起初不同意,但見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好多說什麼,將她領到了皇城中最大的青樓——品紅樓。
影常常會去看她。
一則不放心她單獨在那種地方,二來也要時時觀察惜雨。
她的出現和行為太奇怪了,要對她一點都不防備是不可能的。
隻是,近三年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
這期間,惜雨成為了品紅樓的頭牌,而影也坐實了花花公子的稱號。
“再後來……我就遇到了你。”
他笑得很溫和,非常自然地握起我的手,繼續走著。
皇城的街道很寬、很長。
似乎走了很久,我們才來到路的另一頭——丞相府。
門口的衙役依然精神奕奕,見到我們到來,上前行了個禮,然後輕輕打開了一道側門,態度不卑不亢。
我和影對視一眼,沉默地朝裡走去。
沒有人為我們引路,一排明亮的燈籠照出一條窄窄的石子小徑。順著小路走到儘頭,林丞相的議事廳裡的燈火明亮如晝。
刑石已經站在門邊,臉上的玄色麵具在燭光下散發出冷澀的光芒。他整個人就像一尊雕塑,仿佛在那兒站了許多個世紀。
正想抬腿進去,影卻停了下來。
他把頭輕輕向我這邊側了側,在我耳邊不留痕跡地說:“真的要進去嗎?或者,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什麼?”我奇怪地看向他。
“也罷,”他歎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的。”便徑直走了進去。
議事廳裡一個人也沒有,在主座下麵右手邊的座位上擺著一隻茶盞,有縷縷熱氣竄出來。
茶,還熱著。
“看來,林丞相是沒打算請我吃茶了。”
一個年輕的小廝從裡間繞出來,徐徐走到影的麵前,低著頭道:“鐘離公子,丞相有請,” 說完轉向我,“請二小姐在此稍候。”
“好。”
影跟著小廝走了進去。
刑石早回來,自然會告訴他我的到來,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於是坐下施施然地坐下喝起了茶。
白茶,在如斯的黑夜,才能品出其中滋味來。
我沒能安安靜靜地喝多久的茶,就有一個人悄然來到了我的麵前。
“二小姐,借一步說話?”
玄色麵具下,沉悶的聲音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氣息。
我瞥了一眼影進去的地方,微一點頭。
刑石帶我來到了議事廳的旁邊較小的一間屋子。
室內的光線很暗淡,擺設也很簡潔,他就在一張桌子前站住了。
“噠噠噠……”
刑石的手擱在桌上,食指有節奏的輕擊著桌麵。
從一進來,他就背對著我,聲音穿透過厚重的麵具變得很不真切。
“你不想阻止他嗎?”
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會明白的。”
口氣似笑非笑。
時間已經不早了,東方出現了魚肚白,遠遠地可以依稀聽見城門打開時“吱吱呀呀”的聲音。
像一曲遠古傳來的哀歌。
影依舊走在我前麵,時不時回頭擔憂地看看我。
從丞相府出來後,我就一直有點心神不寧。
想努力掩飾,但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