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威 下馬威(1 / 2)

七星彩 明月璫 3618 字 8個月前

出晉地而入京師,過井陘是其中一條道,沿途茶寮繁多,專供過路商旅飲水、喂馬。

這日清晨,葉片上的露珠兒都還沒散,就有一隊車馬“得律律”地靠近三寶家的茶寮。

三寶趕緊迎了上去,幫客人牽了馬,殷勤地拂拭了長條凳上的灰塵,抱了一摞因經年久用而致缺口很多的粗盞出來,倒上熱騰騰黃澄澄的茶湯。

“乾什麼呢,注意著點兒。”身材魁梧的客人不耐地喝斥三寶,三寶低頭一看才發現是茶湯都溢出來了,趕緊低頭道歉,一邊又麻利地將桌子上的茶水擦掉。

而那讓三寶看癡了連茶水溢出都沒注意到的女子,柳眉一豎、杏眼一瞪,衝著他道:“把這壺裝滿水,要滾燙的。”

“好嘞。”三寶咧著大大的嘴巴從榆錢兒手裡接過寶相花蓋的黃銅細頸大肚壺,入手掂了掂就知道是雙層的,這樣的壺做起來極為費事兒,一般小戶人家哪裡用得起。

常年在這茶寮給過往商旅倒茶裝水,三寶見識過不少精致的壺,這一把絕對是家中頂富的人家才用的。

片刻後,三寶就將裝滿了滾燙的水的銅壺遞回給榆錢兒,“小姐,您拿好了,可夠沉的。”

“叫誰小姐呢?”榆錢兒橫了三寶一眼,“擱桌子上。”

三寶渾身一酥,險些抱不穩銅壺,趕緊地將它放到了桌子上,然後隻見榆錢兒拿出手絹來仔仔細細地將銅壺外麵擦了一遍,這才抱著重新上了中間的一輛馬車。

真講究!這樣明顯嫌棄的動作,絲毫沒在三寶心裡引起什麼酸楚和反感,此等嫌棄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他依然還在傻傻的笑。長這麼大,頭一回見著這樣標誌的小娘子,三寶如何能不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居然敢用這樣標致的丫頭,未來的姑爺可就有福氣了,三寶猥瑣地想著。

“回神了,小傻子。”

三寶被人驚醒,剛回頭就接到拋過來的一串銅錢,數清楚之後再看那行人,他們上馬的上馬,趕車的趕車,已經準備出發了。

三寶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錢,心想出手可真夠大方的,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大戶。三寶雖然從沒出過門,但經營這迎來送往的生意見過的人可不少,這一隊車馬的護院身形魁梧彪悍,行事極有分寸,等閒富戶都養不出這樣的家丁護院,因而三寶認定了這一準是西邊兒來的官宦人家。

榆錢兒將銅壺抱上馬車放下,抬手捶了捶自己的手臂,這幾日的馬車坐下來,她的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再看她家姑娘,依然仿佛還在家中花園裡似的,儀態嫻雅地靠坐在引枕上——發呆。

連發呆都要維持絕美的姿態,這讓榆錢兒不得不歎息,“姑娘,反正也沒人看見,你就躺著歪一會兒吧。”

紀澄沒理會榆錢兒的話,“熱水打回來了,兌水給我洗臉吧。”

榆錢兒和柳葉兒伺候了紀澄洗臉梳頭,紀澄還用了點兒桃花胭脂遮掩連夜趕路導致的倦色。

榆錢兒雖說打十歲起就開始伺候自家姑娘,但至今也還是沒能理解她家姑娘這處處不忘端著的習慣。這一整日連馬車都幾乎不怎麼下,塗脂抹粉的有個啥意思,給誰看呐?

榆錢兒自然不了解她家姑娘的難處,紀澄也沒指望她能理解。這人最忌諱的就是人前人後兩個模樣,一個疏忽就能叫人看清底細來。她若是那簪纓世家出來的姑娘,哪怕鬆散些倒也無妨,可她並不是,哪怕家中有金山銀山,良田萬畝,可一旦叫人看到她鬆散的一麵,就會拿她的教養和品行說話,那她這輩子就休想嫁入舊姓世家了。

柳葉兒比榆錢兒大兩歲,更能體察自家姑娘的心事一些,她見紀澄眉宇間藏著一縷憂慮,便安慰道:“姑娘一定能心想事成,姑太太的容貌還不如姑娘呢。”

紀澄側頭看了看柳葉兒,到底是見識淺了些,她那姑母的“奇遇記”可不僅僅是因為容貌,還得碰對了人。

這女人呐,才貌、運氣缺一不可,千百年來她姑姑那樣的佳話也沒幾樁。“你當世人誰都有姑母那樣的福氣啊?”

紀澄姑母的事情的確可以堪稱傳奇了。在她姑母那一輩兒時,紀家還隻不過是普通晉商,花朝節的時候紀澄的姑母扮作花神遊街,得齊國公府的三爺一見鐘情,非卿不娶。

本來以紀蘭的家世頂多隻能入齊國公府為妾,可紀蘭打死不願,那位沈三爺竟然也願意在爹娘麵前絕食相逼,最後終於迎得紀蘭為妻,成就了一段佳話,叫無數出身低微的女子羨豔不已。

柳葉兒聽了默不著聲,榆錢兒快嘴地道:“我覺得姑娘的福氣肯定比姑太太大,不管誰娶了姑娘,都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家姑娘根本就是個金子做的人,“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人不愛錢的。”

“榆錢兒!”柳葉兒出聲喝止,這丫頭也太沒心眼兒,這豈不是在說自家姑娘隻有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