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紀澄領著榆錢兒、柳葉兒走進正房西跨院裡她姑母替她準備的房間時,心中略微一驚,這間屋子可比正房華麗富貴了許多。
整堂半新舊的花梨木家具,既氣派又沒有暴發戶的氣質,擺設也十分雅致,尤其是那座花梨木三扇繪歲寒三友的屏風,無論是雕工還是樣式都十分精心。
跟著進來的紀蘭身邊的大丫頭玲珍道:“這座屏風是三夫人生五小姐時,老夫人給的,說是先皇後娘娘賜下的。”
原來還有這樣不凡的來曆,紀澄點了點頭。
到後麵,玲瓏得了紀蘭的話開了庫房,領了一眾丫頭、婆子過來,抱插屏的抱插屏,抬炕案的抬炕案,又有那抱漢玉鳴鳳在竹腰圓花插的,也有那拿官窯雙環葵花樽的。
這屋子裡所見之古雅器具,都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貴重物件,隻有那曆經百十年的勳貴人家才能積攢下來。
歇下後,榆錢兒忍不住道:“剛進門時我還以為姑太太對姑娘不喜呢,可如今瞧著又不像,送了這許多貴重物件來,是為了什麼啊?”
前倨後恭所為何也,的確難猜。倒像是欲以這滿堂金銀買不來的富貴晃花她的眼一般。否則早該布置好的屋子,緣何又突然抬入這許多古器寶具?
是想嚇得自己知難而退,還是欲勾起她的上進心?紀澄暫時還摸不透這位姑母的想法兒,但來日方長,若是她真有什麼盤算,終有圖窮匕首見的一日。
用晚飯時,紀澄的姑父,也就是沈三老爺下了衙到家,紀澄和紀淵一起去了正房拜見。
沈英是個十分溫和的人,見著紀淵和紀澄,關切地問了好些話,又說紀淵想去東山書院讀書的事情,基本已經辦妥了,但是書院的山長還要親自考一考紀淵,才能決定是否收他入學。
紀淵自是感激不儘,沈英又說等他休沐日,親自帶了他前去拜訪山長。
至於紀澄,沈英畢竟是姑父,需要避嫌,因而隻簡單問了問她在家中可曾讀書。
紀澄回道家中爹爹曾給她聘過一個女先生,教她讀書習字。
沈英十分高興,沒想到自己大舅子還有這樣的心胸,“好,這女兒家正該識文斷字,一可以從書中明白許多道理,於子孫皆有益,二可以與將來夫婿紅、袖添香,也是樂事。”
“老爺說什麼呢?”紀蘭嗔道。
沈英頓時察覺自己失言了,怎麼能同侄女兒開這種玩笑,他平素是個風流倜儻之人,否則也不會與紀蘭傳下一段佳話,因而言語上難免隨便了些,此刻對侄女兒失言也難免有些訕訕。
紀澄耳畔飛紅,隻垂著頭不說話。
為了掩飾先才的失誤,沈英轉而道:“咱們沈家家中有專為女子設的書堂,你幾個表姐妹都在裡頭讀書習字,阿澄若是在京城待的日子長,倒可以去跟她們做個伴兒。反正教一個也是教,教幾個也是教。”
紀澄聽了,抬頭去看紀蘭,實則她在京城能否留下,還端看這位姑母的意思。
紀蘭本來打算觀察紀澄兩天,再看是否送她去書堂的,但如今沈英既然如此說了,她也不好抹沈英的麵子,因而笑道:“阿澄這次恐怕要在京裡住一段時日,我也有意送她去學堂給阿萃她們幾個小姐妹作伴,卻被老爺搶先一步說了,這個人情倒是落在老爺身上了。”
沈英笑了笑,“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夫人的侄女兒,你自然比我更上心,定然會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門房那邊的婆子來說,五姑娘還有兩個哥兒都被留在了老夫人的芮英堂用晚飯,紀蘭便道:“那我們就在這裡擺飯,都是一家至親也沒必要回避,一桌子吃飯才熱鬨。”
沈英點了點頭,但是大家族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因而這一頓飯吃得並不熱鬨,用過晚飯,紀澄和紀淵就各自回了屋。
晚上,紀澄在屋子裡來回走動消食,榆錢兒在外頭野了一圈回來,基本已經將沈家三房的大致情況摸了個底兒,“吃過飯,姑老爺就往方姨娘屋裡去了。”
紀澄並不驚訝,她姑母再美,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自然比不得那些姨娘的鮮美,便是她爹爹,這幾年也不怎麼進她娘的屋了,她娘的容貌比她姑母還勝上許多哩。
“叫你打聽府裡的事兒,你怎麼光打聽姑老爺的私房事兒啊?”柳葉兒伸出食指戳了戳榆錢兒的腦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