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館裡早用紫檀鏤空纏枝葡萄座十二扇四季花卉屏風隔開了,這屏風還是沈芫特地央了老祖宗開她的私人寶庫抬出來的,上麵的花卉是江南薛家的繡品,十分珍貴。
這一場百花宴沈芫實在費了許多精神,沈家的底蘊到底不是靠著生了大皇子的淑妃娘娘驟然顯貴的王家能比的。
紀澄這邊,早有丫頭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還有朱砂、藤黃、花青、銀朱、石綠等各色顏料,真是色色都齊全了。
隻是紀澄沒想到最後到來的王四娘居然也選了繪畫。其實繪畫是最不容易出彩的一項,詩詞皆可流傳,琴藝也可於眾人之間彈奏繞梁,唯有繪畫費時最多,為了應景,一時倉促布局,很難能有佳作。
因著這樁,屏風兩側的詩詞之作和琴藝之比都已經決出魁首了,這廂紀澄等人卻還在奮筆疾揮。
不過那王四娘卻是最先擱筆之人,待最後完成的紀澄擱筆時,她都已經喝了一盞茶,將沈芫等人的詩詞品評了一番了。
一時間所有姑娘都圍過來看她們這幾人的牡丹圖,雖說是百花宴,但四月是牡丹為王,是以應景之題當屬牡丹無疑。
紀澄那幅畫,讓人眼前一亮,都直呼簡直是畫活了牡丹了,兩朵趙粉,一遠一近,襯托得當中最大的彆稱觀音白的雪塔越發如雪似冰。
沈芫點頭道:“不錯不錯,設色明麗妍美,筆法也工整細膩,便是這花間的飛蝶、蚱蜢、也是栩栩如生。澄妹妹拿畫筆怕是有些年頭了吧?”
“是,在家時曾跟先生學過幾年。”紀澄道,但是能有眼前這樣的進益,其實還是全靠餘夫人的指點。
不過紀澄的畫雖然讓人眼前一亮,但王四娘的牡丹圖卻叫人挪不開眼。她統共畫了紫、紅、白三色牡丹,或正或側,俯仰掩映,曲儘其態。
一時眾人都在紀澄和王四娘的畫前徘徊,似乎頗難做出抉擇。
王四娘在一旁聽著那些不懂裝懂的人的評論隻撇嘴而笑。
紀澄跟著餘夫人學畫這些時日,雖然畫技還欠些火候,但是眼光卻是練出來了的,她一看到王四娘的牡丹花,就已經甘拜下風。
“我的畫實不如王姑娘許多。”紀澄道:“王姑娘這幅畫畫成極速,可見是成足在胸,雖僅僅三枝花,卻已經將牡丹之國色、富貴、紫氣東來之態儘顯,再看此畫明暗透視,連花葉之翻轉向背都勾勒描畫得清清楚楚,筆法含蓄又明麗簡潔,布局野趣盎然,實非我所能比。”
王四娘見紀澄一眼就將她極得意之處的三色花點了出來,說得又句句讚在點子上,對她倒是高看了兩眼。
但也僅限於此。
既然紀澄都甘拜下風了,畫社的魁首自然歸於了王四娘,不過紀澄也算是雖敗猶勝了。
詩社那方,蘇筠第一回參加就奪了魁,沈芫倒是一臉欣喜地與有榮焉,至於琴社,沈蕁雖然師從寒碧姑姑,不過她也是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性子,所以隻落得個中等。
三社具結之後,丫頭來請大家移步柳葉館對麵的虹梁閣入席飲宴,又少不得有行令助興,紀澄承對都還應手,不管是簡單、困難都是手到擒來,便是王四娘故意為難她,也被她輕鬆就應付了過去,如此這般大家再不敢小覷她是晉商人家的女兒出身。
卻說吃過午飯,都有些犯困,有那熬不住的姑娘便告辭回家,也有素日相好的,沈芫等人就叫丫頭帶了她們下去小歇醒酒,也有三三兩兩想去園子裡走走消食的。
至於王四娘姐妹這種精神還旺盛的,瞧著磬園的水麵又長又闊,便讓沈芫叫婆子撐了畫舫來,眾人上船遊玩。
紀澄的精神還算好,隻是中午飲了些許甜酒,在船上輕輕搖晃,險些墮入了夢鄉,好容易打起精神,再觀其他姑娘,在清爽的湖風吹拂下,都有些搖搖欲睡,倒也自在。
哪知紀澄剛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優雅地再打個盹兒,卻聽對麵傳來“噗通”一聲巨響,湖對岸的橋上一個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地喊救命。
紀澄看見在湖心裡撲騰的人,啥也沒想的立即跳入了水裡,她是會鳧水的,小時候當野小子養大的姑娘,還分不清男女的時候時常跟著她二哥去大雁氹裡鳧水玩兒。
等紀澄遊近了才發現,那落水之人正是齊華,可是她掙紮得厲害,眼見著嗆了好幾口水,離橋那側也越來越遠,紀澄急急地抬頭張望,隻見綠柳繁花間掩映著一處花塢就在附近,她二人上岸時必然衣冠不整,去那裡躲一躲正好。待丫頭、婆子們尋了來,自然會替她們備下更換衣物。
紀澄刹那間將周遭環境都打量了清楚,伸手去拽齊華,哪知齊華慌亂間卻打開了她的手,待紀澄遊過去,她又死死摟著紀澄的脖子不鬆,險些害得紀澄自己都換不過氣兒來。
好容易將齊華拖到岸邊的花塢裡,紀澄實在是沒力氣了,更是被齊華的體重累得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紀澄聽見頭上有吸氣聲兒,抬頭一看,卻是沈禦還有她嫡親的姑表兄沈徑就立在自己跟前。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