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入窗欞,在桌案上投出一片暗影。跳躍的陽光一寸寸向屋子蔓延,吞噬了黑暗。觸手是一陣溫熱的氣息,我卻覺得一陣冰涼。
白皙的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一條猙獰的疤痕橫亙皓腕。
我無法想象當初是懷著怎樣赴死的決心割開這道傷痕的,亦不知道是經曆了怎樣的坎坷,以至於了無生念,邁出了那樣絕望的一步。
桌上是一封從蘇湖寄來的家書,來自我那遠在蘇湖的母親大人。
鳳臻王朝二年,我嫁入軒府的第六十八天,我收到了來自母親大人的第一封家書。
書中沒有殷殷惦念的詞藻,唯守靜二字。
鳳朝雖自來以女子為尊,然,近百年來,男子地位得以提高,朝中男官雖不多,卻幾度曾有才子得女皇青睞,居至高位。是以,男子亦有機會卷入權力鬥爭之中,儘管仍遭女性製肘,卻有不少人開辟出一片新天地。因此,在如今的鳳朝,男子繼承家業已經數見不鮮,即使宗法嚴苛,隨著鳳朝日漸衰微,內外交困之下,嫡女承業一法,已經形同虛設。
易家雖列為四大富族之一,然而如今易家大當家易少華之嫡係一脈,僅餘一子易鴻而已。同姓親族多有覬覦之心,欲染指易家產業。
易家以鹽運為本業,與官府有諸多牽連,其中關係錯綜複雜,若想掌握家主之位,所耗費的,何止精力二字。
我對易家的權利角逐並無太多興趣,與其頂住多方壓力繼承家主之位,時時為警惕各位本家親戚的明槍暗箭而殫精竭慮,倒不如放開權勢,荷一蓑煙雨歸去,自得一番山水之樂。
隻是,這是我見到輕書以前的想法了。如今,若沒有相應的實力,我無法保證在脫離軒家自後,還能否護得輕書一生周全無憂。
現在我不僅嫁入軒家,更是成為寄人籬下的賤妾,諸位本家,更是蠢蠢欲動。更有甚者提出,易鴻少爺早已喪失了繼承權,理應退讓,由易少華自本家選出一女過繼,以承襲家業。
呼聲最高的,莫過於母親大人十幾年前出嫁風家的親弟易少棠。此人先後為風家誕下二女,其中幼女得風家首肯,隨了父姓,名喚易嵐,長我兩歲。身為女子本不算什麼,但是隨了父姓,不得不說風家狼子野心。此“易”一字,讓風家有了染指易家鹽運的機會。相信這絕不是母親期待的結果。
我在軒府鞭長莫及,對這位表姐並無太多了解,然而母親大人此時修書一封,似在說明如今的易家,即將迎來一場巨變。而我隻需在一旁靜觀其變,守株待兔。
我相信對這一切母親早有準備,絕對能為我鋪就一條平坦之路。
其中波折自不會少,不能否認的是我缺少經驗,但是有母親大人的扶持,無疑已有三分勝算。
我不會像從前的易鴻一樣,將生命浪費在自怨自艾上。對我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應物有所值才對。
我將隨書信寄來的一隻銀鐲扣上了左腕,寬闊的鐲身蜿蜒著曼陀羅的藤蔓,堪堪遮住了那條猙獰醜陋的瘡疤。鑲嵌著孔雀石的華美花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閃耀著致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