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心裡想的全是怎麼抓住他的視線,加深他對自己的迷戀。
想讓他高高在上、漠視一切的眼神,徹徹底底地刻上自己的身影。
周姣垂下眼,心想:“我果然是有些瘋狂的。”
昨天晚上,她才差點被江漣殺死,看到了他令人悚然的真麵目,知道他是不可控製、不可打敗的怪物。
今天,就對他生出了強烈的征服欲。
並且,仍然想要殺死他。
周姣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被釋放了。
從一開始,她就不滿足於平庸且平靜的生活,渴求命懸一線的刺激。
江漣的非人特質,不僅沒有讓她感到恐懼,反而令她生出了詭異的期待感。
這時,她眼前突然壓下一片陰影。
江漣走到她的麵前,聲音很冷:“你笑什麼?”他頓了一下,提醒,“你快死了。沒有我給你輸送能量,你馬上就會餓死。”
周姣本想說“你不會讓我死”,想了想又把這話咽了下去。
以這怪物詭譎的作風,她很可能剛說完這句話,就被他弄死了。
沒必要在這時候去試探他對自己的容忍度。
她琢磨片刻,忽然一撇嘴笑了,狡猾地轉移了矛盾:“笑你也快死了。”
江漣平靜地陳述:“我不會死。”
語氣中沒有傲慢,也沒有輕鄙,仿佛在敘述一個絕無可能失效的客觀定律。
周姣搖頭:“不,你會,你招惹了公司。”
江漣眉頭輕輕一皺,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公司?”
周姣不敢演得太用力,怕他看出破綻,儘量用一種與平時相差無幾的語氣說道:
“是啊,公司。你不是人,不知道公司多麼可怕。這麼說吧,五十年前,世界上有將近兩百個國家,人們自我介紹時,會說自己是哪個國家的人,現在卻隻會說自己來自哪個公司——至於無業遊民和小公司的職員,連自我介紹的資格都沒有。”
江漣眼都沒眨一下:“意思是,人類換了一種方式劃分社會群體。這是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以前可能沒關係,但現在有了。”
周姣歪著頭,故意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迎接他冷漠的審視:
“你殺了生物科技那麼多安保人員,肯定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座城市到處都是生物科技的攝像頭,每個人的後腦勺都植入了生物科技的芯片……他們掌控著這座城市的生殺予奪,是真正的神……”
“神?”
周姣點頭:“神是什麼?神永生不死、無所不能。隻要公司掌握了延長人類壽命的辦法,那他們就能造神。”
“這些,”她朝地上的變異種屍體揚了揚下巴,“就是公司造神的證據。他們在試探人-體的極限,想把人類變得像變異種一樣長壽而無堅不摧。”
江漣沒有說話。
“也許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無限接近於神,但你一個,怎麼能抵擋一群呢?生物科技的員工少說有幾千萬,他們想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江漣的神色沒什麼變化,視線卻再度落到她的唇上,喉結滾動的頻率也增加了。
他快被說動了。
周姣垂下眼,遮住眼中狡詐的微光,繼續說道:“當然,以人類現有的科技,是無法殺死像你這樣的高等生物的。但要知道,有時候活著會變得比死了還痛苦。”
“當公司發現無論如何也殺不了你時,你猜,他們是會把你當成神供起來,還是會想儘辦法抓住你,研究你,把你的不死特質,轉移到他們的掌權人身上去呢?”
江漣麵無表情,還是沒有說話,喉結滾動的速度卻更快了。
很好,她應該挑撥成功了。
雖然是挑撥離間,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如果讓公司知道江漣的存在,第一反應絕對是動用一切武力消滅他。
要是真的能消滅他,那就好了。
現實卻是,公司耗費幾十億美元研究出來的戰鬥機器,在江漣麵前不堪一擊。
無法消滅,那就研究。
公司的人馬會像白蟻一般,爭先恐後地朝他湧去。
即便是千裡之堤,也有潰於蟻穴的那一刻——江漣雖然對變異種有著絕對的壓製力,但公司的安保人員可不止人和變異種,還有尚未投入使用的生化人和戰鬥機器人。
這麼想著,周姣突然有些不確定,江漣是不是真的能乾過這些巨頭公司。
她得給自己想一條後路。
這個想法剛從她的腦中閃過,她的下巴就被兩根手指扣住了。
一種超出人類承受能力的壓迫感,當頭籠罩了下來。
江漣的眼珠緩慢轉動,鏡片後的視線如同鋒利的刀刃,沿著她的臉龐一寸一寸往下割。
這種帶有強烈實質感的視線,令她的背脊一陣發毛。
他看出來她在挑撥離間了?
因為不喜歡被人類算計,所以決定動動手指弄死她?
更令她發毛的是,空氣似乎在變得稀薄、濕黏,仿佛有無形的巨大的觸足在空中蠕動伸縮,封鎖住她的退路,不允許她往後倒退一步。
周姣手心滲出冷汗,定了定神,打算坦白從寬:“好吧,我承認,我是想……”利用你對付生物科技。
話音未落,隻聽江漣突然說道:“你變得更香了,為什麼?”
……啊?
周姣怔住:“什麼?”
“你吃了我的觸足,卻沒有被我控製,為什麼?”江漣看著她,目光如同窒悶的熱風,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你在騙我。你想利用我牽製住你的‘神’,跟你的‘神’兩敗俱傷,但你更希望我被你的‘神’殺死。”
“你不敬畏我,想要遠離我,對我充滿了惡意。”
他看著她,金絲鏡框後的眼神看似冷靜幽邃,卻隱隱透出一股怪異的破碎感,似乎隨時會裂開一條縫,暴露出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
“可是,你卻變得更吸引我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