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他對這種情況,……(2 / 2)

整節車廂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被炸毀,車窗嘩然碎裂,時間在一刹那靜止,成千上萬塊玻璃碎片飄浮在半空中。

濃煙、火光、血肉、黑暗的隧道,以及十多雙愕然抬起的眼睛,給這場事故畫上了冷漠的休止符。

很快,事故現場灰飛煙滅,重組成正在進行的新聞發布現場。

地鐵公司的發言人身穿純黑西裝,走上講台,麵對如饑似渴的媒體。

他麵色平靜,對此次事故深表痛心,把一切過錯推到了恐怖組織的身上。

“我們會努力配合聯邦政府的調查,在今後的日子裡,儘力將此類事故的概率降到最低。”

電視台的轉播到此結束,新聞發布會卻仍在進行。

場下的媒體大多來自其他壟斷公司,提問毫無顧忌。

“有消息來源說,那並不是自殺式恐怖分子,而是某個公司的高級員工,您怎麼看?”

發言人冷靜地答道:“公司的員工都是社會的精英,畢業於國際頂尖學府,對自己,對他人都有著極高的道德要求,我相信他們不會做出自殺式襲擊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們打算怎麼安置遇害者的家屬?”

“會有人對他們進行人道主義慰問。”

……

一片有序的提問中,突然響起一個尖利而憤怒的聲音:

“為什麼安檢沒有檢測出他身上的自爆程序?生物科技的CEO來嶼城時,我們連瓶水都不能帶上地鐵……還說他不是公司員工,你們隻會給公司員工開後門!”

發言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冷淡地一揮手,把這名記者“請”了出去。

提問還繼續,但有了前一個記者的下場,接下來的提問都溫和了不少。

大家心知肚明,即使有後台,有一些紅線也是不能踩的。

……原來是這樣,周姣想。

可是,知道了父母的死因,又能怎樣呢?

自爆的人已經死了。

歸根結底,不還是一場意外嗎?

一個聲音在她心底響起:你知道,這不是意外。

公司明知道芯片過度使用會致人精神錯亂,卻仍然大力推廣,且要求旗下每一個員工都植入一定數量的芯片。

公司明知道員工在精神錯亂之下,很有可能啟動自爆程序,卻仍然允許他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地鐵公司能說什麼呢?

雖然他們拿的是政府合同,但那些合同是誰交到他們手上的,人們都心知肚明。

周姣的頭更痛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蠢笨,二十多年來,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那隻機械蜘蛛正順著罪惡的蛛絲,向她逼近,隨時會將她吞入腹中。

她有種很深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跟麵對江漣時完全不一樣。

人類在麵對海嘯等自然災害時,雖然也會感到無力,但更多的是想怎麼自救——江漣就是一場海嘯,帶著壓倒性的恐怖力量,驟然顛覆了她的生活。

她不會因江漣而感到絕望和無力,因為她知道,海嘯總有結束的那一刻。

但沒人知道,公司的統治,什麼時候結束。

一時間,那種在深海中逐漸下沉的感覺更加強烈。

周姣有些喘不上氣。

她昏昏沉沉地想:“為什麼我要麵對那麼多?江漣,公司……我真的應付得過來嗎?”

她應付不過來。

直到現在,她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江漣的手中活下去。

下沉還在繼續。

巨大的壓力擠得她的骨骼嘎嘎發響。

——要不就這樣吧。

放棄抵抗,拋棄一切。

什麼公司什麼芯片什麼怪物統統見鬼去吧,順著海水往下沉,直到深海的壓強和重量將她擠壓成一團血霧。

到那時,她就解脫了。

然而就在這時,她的身上突然傳來一道濕冷沉重的力量,有什麼緊緊箍在她的腰上,將她從無止境的下墜中猛地拽了出去。

刹那間,天光猝然落下,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昏暗的熒光燈,印滿小廣告的牆壁,陰霾的光線從滿是灰塵的百葉窗中滲漏下來,投射到她的眼皮上。

周姣想起來了,這是她上午用一把槍租的廉價旅館。

與此同時,腰上的力量繼續加重,帶著濃濃的不悅。

周姣轉頭看去,隨即眼角微微抽搐,連夢中的喪勁兒都消了不少。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她開的房,不是她買的房,睡一晚就要退回去的那種?

除了她剛剛看到的地方,整個屋子擠滿了猙獰恐怖的紫黑色觸足,連牆角、門縫、床底都有觸足緊密貼合,一眼望去全是一伸一縮的肉質薄膜,如同噩夢中怪物的巢穴。

最讓她頭皮發麻的是,這些觸足明明沒有眼睛,她卻感到了強烈的被注視感。

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直勾勾地死盯著她,隨時準備覆蓋上來,爭搶她呼出的氣息。

周姣:“……”

她真想再睡過去。

江漣不喜歡她看那些觸足。

他伸出兩根手指,鉗製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頭,冷冷地說:

“你剛才變得很難聞。”

說著,他用指關節強行頂開她的齒列,把頭湊過去嗅了嗅,似乎在確定那股氣味消失沒有,眼中仍帶著一絲森冷的不悅:“再有下次,我會……”

他本想說,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

可他每次想殺了她,都會被她用各種古怪的方式躲過去。

……一時間竟有些卡殼。

周姣沒有在意他陰冷扭曲的臉色,反正她沒有感到殺意,才懶得管他的臉色為什麼難看。

她隻在意一點:“是您把我叫醒的?”

“是。”

江漣冷漠地說,想到她在睡夢中散發出的瀕死一般的腐臭氣味,他的神色更加不悅,“如果你睡覺一直這麼難聞的話,以後還是不要睡……”

話音未落,他的唇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

周姣仰頭,舌尖掃過他的唇齒,輕輕吻住了他。

江漣垂眼,神情毫無變化。

似乎她的吻,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然而,他的喉結卻重重地滾動著,把她喂過來的唾液一滴不剩地吞了下去,箍在她腰上的觸足也越收越緊,幾乎在她的身上勒出一道青紫的痕跡。

周姣拍了拍他的觸足,示意他放鬆,貼著他的唇,黏糊糊地哄他說:

“謝謝您叫醒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做噩夢的時候……會變得難聞。以後我儘量不做噩夢。”

不知是否噩夢的勁頭還未消散的緣故,她身上的氣息仍然很難聞。

他卻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收回箍在她身上的觸足。

反而在她試圖掙脫時加重了力道,帶著殺意一般躁戾的情緒警告她,彆想離開。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仿佛有什麼在脖頸上收緊,讓他煩躁極了,想要殺點什麼。

好幾次,他的觸足表麵都快分泌出神經毒素,想把麵前令他煩躁不安的人類給弄死。

但神經毒素還未徹底分泌出來,他的觸足就閃電般縮回了身後的裂隙中,簡直像怕……真的傷害到她一般。

他對這種情況,感到陌生,感到不適。

甚至感到一絲莫名的……

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