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怎麼了？直到落座，我才暗自輕吐一口氣。旁邊沒有聲音，不過我知道貝利爾還在。鋪著天鵝絨的座椅很大很軟，向後靠時，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百合芳香。

我故意咳嗽一聲。

“閣下想要什麼？”貝利爾還沒說話，倒是身旁的侍者湊了過來。

我沒理會他，隻衝著左邊一個勁兒地微笑：“貝利爾？”

麵前突然響起一片劈裡啪啦叉子盤子掉地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你們驚訝完了嗎？驚訝完了就繼續工作，一直站在這裡實在是很失職，再發生第二次的話，我會找你們的上司投訴。”貝利爾不悅的聲音從左側響起，就聽見兩名侍者在不停地道歉，又是一陣劈裡啪啦，大概是清潔了地毯，周圍這才安靜下來。

他這才道：“嗯，什麼事？”

“你請我來參加雪月狂歡節，坐這麼好的座位，不會就一直讓我瞎著吧？這樣的話我怎麼欣賞開幕式表演？”

他沒吭聲，過一陣才慢吞吞道：“我很好奇，你到底哪來的勇氣，或者說，有什麼籌碼可以跟我討價還價？”

“我也很好奇，你就那麼害怕我看得見麼？”

“是啊，很怕，怕得要死。”貝利爾機械道。

“那請問怕怕的魔王陛下，除了讓我瞎著以外，到底怎麼樣你才能不害怕呢？”

“告訴我你是誰。”

我笑：“我是吸血鬼菲爾德，瑪門殿下最清楚了，你不信可以問他。”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而且我也希望在我親自想辦法把你的偽裝魔法去掉前，你能自己告訴我。”

“好吧我是路西法，這個答案是不是皆大歡喜了，快給我恢複吧。”我快被這一個兩個的逼瘋了。

貝利爾沉默一陣，這才道：“我替你恢複眼睛可以，但是你要把自己和達倫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現在？在這裡？”

“隨你，或者等回到潘地曼尼南也行。”

我道：“那等回去吧，我自己也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還得先問問達倫。”

“好。”

話音剛落，我就感覺臉上有一團柔和的暖意。下一秒，眼睛裡像是鑽進來幾縷陽光，隻聽一聲響指，我在一團明亮中睜開眼睛，漸漸看清了眼前的畫麵。

此時此刻，雪月森林真的變成了無眠之城。

臨時搭建的弧形劇場宏偉瑰麗，被魔法光芒裝飾得燦爛奪目。夜空有流星好似煙火一樣不斷墜落，各個圓柱上都綁著火把，在風中熊熊燃燒。

花瓣與雪花交相飛舞，那雪花如同纖細的絨毛，落在臉頰上居然還有真實的觸感。

我們坐在高台的貴賓席上，就像是憑空突然出現的一塊區域，但被做成艾肯雪山半山腰的模樣，映襯著後麵真正的艾肯雪山，絲毫不差。

我朝下看去，數以萬計的觀眾正在興奮地朝這邊歡呼著，揮舞著雙臂，打著呼哨，還有人在朝這邊獻飛吻。隻是貝利爾在貴賓席設置了一道魔法屏障，所以什麼也聽不到。坐在這裡就像在看一出默劇，整個世界都是舞台，而觀眾隻剩下我們。

“這個設計是瑪門的主意，有點奇怪，忍忍吧。”

聽到他的聲音，我這才回頭打量魔王陛下，立刻吃了一驚。

貝利爾今天穿得一絲不苟。淺綠色長袍拖曳至小腿，袖口有精美繁複的銀色鑲邊。一頭長長的墨綠色卷發被隨意綁在身後，額頭上還斜斜吊著一枚水滴狀的青色水晶。從這裡看去，右耳垂上一片曼佗羅葉形狀的銀色耳墜，正隨著他低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讓我吃驚的當然不是他的穿著，而是他手邊那兩摞堆得高高的文書。他一邊飛速翻看著文書，一邊懶洋洋地用羽毛筆勾畫幾下，隨手扔到另一個銀盤裡。那堆文書岌岌可危地搖晃了一下。

這孩子得是積了多久的政事沒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