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
她慢悠悠地下床洗漱。
破天荒地揚聲與房間裡的魏母楊氏打了一聲招呼:“娘,我出門了。”
葉惜兒出了石榴巷,先是去了先前吃米線的小攤前吃了熱乎乎的早飯。
然後一路問著路往城北的槐樹巷而去。
錦寧縣被幾條主街劃分得涇渭分明。
城東最為富庶繁華,基本上是富貴人家住的地區。
城西稍次,雖比不上城東,但住在這裡的人大多都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來源。
要麼做著小買賣,要麼是店鋪裡的管事,賬房,或者是讀書人。
不算大富大貴,卻也是普通百姓,不會為吃穿發愁。
以前魏家就住在繁華富裕的城東,且宅子占地麵積大,位置好。
現下卻無奈搬到了城西,租了一間小院安家。
而城北,就是典型的貧民區。
這裡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不管是遊手好閒的混子,還是掙紮在溫飽線的窮苦之家,都聚集在這裡。
住在這裡的人,也許生活條件還比不上鄉下的莊戶人家。
莊戶人家好歹有土地,隻要風調雨順,人勤奮肯乾,地裡就有收成,一年的溫飽就有保障。
還能種種應季蔬菜瓜果到城裡來賣。
而城北的人,沒有地,沒有糧,吃喝拉撒樣樣都要銀子。
就連燒火的木柴都要出銀子買。
可他們卻沒有穩定的收入,大多數人隻能出去找一點零活來乾,乾一天才有一天工錢。
葉惜兒今日的目的地就是城北。
她從城西走到城北,明顯感覺到這邊的街道秩序和麵貌有著差異。
人多且雜,穿著也不那麼光鮮亮麗,來往的多是挑著擔子的農戶和小商小販。
葉惜兒撿著人少的地方走,儘量避開人群,正想找個店鋪問一下槐樹巷往哪邊走。
斜刺裡突然衝出一個人影,嘴裡還喊著:“小姑奶奶......”
她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街上的流氓,轉頭一看,見是一個長著四方臉的魁梧男子。
這人,好似有些眼熟?
“小姑奶奶,您還記得我不?我叫馬鐵。”聲音依舊粗獷難聽。
憑借這個辣耳朵的聲音和這張難以直視的臉。
葉惜兒總算想起這人是誰了。
這不就是那日來魏家討債的打手嗎?
她還用了他的生辰八字嚇唬他。
人走到了近前,馬鐵身高馬大,長得凶神惡煞,臉上卻擠出笑容。
賠笑道:“小姑奶奶,您來城北做什麼?”
葉惜兒抬眼掃了他一眼,又快速移開視線。
“你站遠些。”
熏到她了。
馬鐵笑嗬嗬地退後幾步。
“小姑奶奶....”
“小什麼姑奶奶?多難聽。”
“那叫您葉姑娘...?”
葉惜兒想著這次來城北的目的,不自覺挺了挺背脊,清了清嗓子,故作輕飄飄道:“你可以叫我葉媒婆。”
馬鐵睜大了雙眼,看著她自信滿滿的臉龐,毫不掩飾驚訝道:“你是媒婆?你才多大?”
他們縣裡的媒婆都是一些老菜梆子。
“怎麼?我就不能是媒婆了?”葉惜兒不屑搭理他,拐了個彎往前走。
馬鐵幾步跟上,諂媚道:“能,能!小葉媒婆,您還真厲害,我還以為您是會算命的神婆。沒想到還是拉姻緣促好事的月老。”
“月老可不敢當,那是咱們祖師爺。”葉惜兒略微不悅,糾正他道。
“好,好,祖師爺。”
“小葉媒婆,您幫我看看,我這命格...上次您說我會何時閉眼?”
馬鐵緊跟在前方女子的身後,語氣小心翼翼。
“你彆跟著我那麼近!”葉惜兒側頭嫌棄道。
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步子,抱著手臂,慢悠悠道:“你真想知道?”
“真想,真想!”馬鐵使勁點著大腦袋。
“那你先與我說說,這錦寧縣,有多少個媒婆?”
從小耳濡目染,她也多少知道一點。
要想踏進一個新的領域,得先了解了解裡麵的行情。
馬鐵遊走在三教九流,市井小巷,這些東西自然不在話下,信手拈來道:“錦寧縣大大小小的媒婆具體有多少個不清楚,但最有名的那幾個我知道。”
“城西的周徐二人,城東的餘元二人,還有城北的錢馮二人。”
葉惜兒思索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幾個人分彆隻在東西北城活動?少有跨城區的?”
“跨是能跨,但她們行內好似自有規矩,都有主要的說媒範圍。誰會把城西的富裕人家說到城北這清灰冷灶的地界來?”馬鐵對這方麵不是很懂,有些懊惱。
怎麼不問他賭坊收債的問題,那他鐵定最在行。
“槐樹巷怎麼走?”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馬鐵機靈地笑道:“我知道,我給您帶路?”
“不用,我自己去。”
馬鐵老實地指了路,又猶猶豫豫地張了張嘴。
整個大塊頭看起來頗為滑稽。
葉惜兒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她笑得高深莫測,仿佛真是個能掐會算的高人,指點道:“你的命格顯示你會死於一場血光之災。”
最後她給出建議道:“你還是辭去你那份打手的行當吧。”
說完,不理會他呆鵝般的表情,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