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後,京城已經徹底冷了下來,肅王府後院下人們的晚間茶話會也搬到了常年生著爐子的點心房。
“聽說今早抄司禮監錢大總管的家,光銀子就抄出幾十輛馬車,從早到晚,現在還沒抄完呢。”
做飯的李媽媽消息最廣,每天都有外頭最新鮮的新聞。
灑掃的張大娘驚得張大了嘴,“幾十輛馬車?那得有多少銀子!”
“少不得幾十萬兩!”
李媽媽歎道,“這錢大總管從前最得先皇看重,如今說抄也就抄了。”
管園子的王大嬸壓低聲插了一句:“聽說這錢世忠跟前陣子造反的安王暗中有往來。”
安王?
聽見這個名字,眾人不由想起前不久那場動亂——
先是先帝猝然駕崩,沒等新君繼位,本在江西的安王忽然造反,領兵十萬一路殺到了京城。
眼看就要生靈塗炭之際,他們的主子爺肅王及時從西北趕回,與安王決一死戰。
整整半個月,城中百姓無不關門閉戶,躲在被窩裡還能聽見外頭的拚殺聲。
最終肅王勝出,安王及其叛黨儘數被誅,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卻久久未能消散。
張大娘心有餘悸道:“該不會又要打仗吧?”
李媽媽語氣肯定:“有咱們殿下坐鎮,誰還敢亂來?改明兒新陛下登基,天下就太平了。”
張大娘又問:“那天下太平了,殿下是不是又要去西北了?”
李媽媽神秘一笑:“你們還沒聽說吧,今早朝中大人們推舉咱們殿下為攝政王,從今往後,殿下可就不走了!”
什麼?
一旁光聽沒說話的趙拾夏一愣。
話音才落,屋外有腳步聲傳來,幾人立時收了聲。
就見後院的吳管事進了門來道:“時候不早,都散了吧,明兒早起還得乾活呢。”
眾人隻得應是,各自散了,隻剩下趙拾夏還待在原地。
因為她就是點心房的。
作為府裡唯一的點心師傅,其他人一走,屋裡就隻剩下她以及爐子邊睡覺的黑貓。
她起身掩上門,忍不住琢磨起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眾所周知,肅王本在西北肅州,京城這個府邸不過是處臨時居所。過去十四年,除了偶爾主子回來,府中眾人基本處於閒散狀態,日子過得很是舒適。可現在肅王成了攝政王,再也不走了,她們就得打起精神伺候人,想想都知道有多頭大。
這位攝政王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這些日子來,安王叛黨被誅,朝中也每天有人被砍頭,什麼江西巡撫,通政使,錦衣衛指揮使,平素都不是什麼好貨色,眼瞧連那個最禍國殃民的錢大太監都被乾掉了,那叫一個精準狠。
這要是她們平時當差也有點疏忽,豈不也要被哢嚓?
……尤其她這點心做的不咋樣。
……確切的說,她是根本不會做點心。
——這年頭,王府的差事都是子承父業,由於上一任點心師傅是她十幾年未見的便宜爹,她爹忽然嘎了之後,就該由她跟她弟來接著乾,她弟做出來的東西比她還難吃,她娘於是把她送了進來。
反正那時肅王府裡常年沒主子,這閒飯不吃白不吃啊!
可往後怎麼辦?
雖說到目前為止,肅王,哦,現在該叫攝政王,這位爺看起來不太重口腹之欲,每天的飯菜十分簡單,也從沒叫她做過點心,但萬一哪天他心血來潮要嘗嘗她的手藝呢?
趙拾夏不由打了個哆嗦,趕緊翻出之前從地攤上淘來的《南北點心大全》認真看起來。
照貓畫虎也成,保命要緊。
正看著,一旁烤火的小黑貓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朝她喵了一聲。
作為一名綁定了愛寵係統的穿越人士,趙拾夏腦中自動將貓語翻譯成了人語:【老子肚皮餓了。】
她將書從麵前拿開,瞥了小黑一眼:“出去玩了一天都沒混飽肚皮?”
當然,係統也隨之將她的話翻譯成了貓語給小黑聽。
小黑又喵了一聲——【彆提了,今兒那錢家人比耗子還多,老子差點出不來!】
趙拾夏笑它:“那錢太監被抄家了,人當然多。你就沒去彆家看看?”
小黑又喵了一聲,【你以為老子沒去嗎,那胡家這幾天全都吃鹹菜,裡裡外外連點肉星兒都沒有;柴家上上下下翻箱倒櫃的,把耗子都嚇跑了!還有那個羅家,在院子裡挖了幾個大坑,差點把老子給埋了。”
“???”
趙拾夏有點奇怪,“那戶部侍郎胡家平素山珍海味,出了名的奢侈,如今居然吃起鹹菜來了?”
“那吏部尚書府這時候翻箱倒櫃,難道要搬家?”
“還有工部侍郎羅家,這大冬天的在家裡挖的什麼坑?總不是要屯菜吧?”
卻聽小黑喵道,【滿滿的銅臭味,哪裡是菜?他們挖坑埋了許多金銀。】
“……”
趙拾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