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叉聽著,想到的卻是他第二次進春府裡,春明的那個印在窗紗上的淺淺的身影……那塊窗紗是綠的吧?舊舊的,發著灰白,而那扇窗子,隻是個四方框子,沒什麼花啊鳥啊登科梅啊的雕物,窗上的樹漆也在風雨中被剝洗得一些不剩,露著深深淺淺的歲月紋路,是以那窗子乾淨得讓人喜歡。
春明的影子淺成墨不能描的一筆,隻有那樣簡單的窗,才會拓下那樣淺白的影,也才會在他的心底裡透下來,成為不可磨滅的畫麵吧。
“宅子質出來,那位管家要多少錢呢?”
見花叉問價,經紀哼一聲:“要多少錢都沒人敢買他的,宅子防主啊。前幾日到有一個西邊來的老先生,說願出五十兩,但在看了宅子後,說道裡麵的房舍年久失修,多破敗了,雖則原物便宜,但裡麵的房舍修葺下來,隻怕又要花上幾十兩銀子,是以又不要了。”
花叉將腰上的包袱打開,取出一百兩,推到經紀手裡:“宅子我買了,一百兩是給那位管家的。另您的謝儀,也自不會少。”
經紀呆一下:“您確定要那宅子,可要我帶您看一下的麼?”
花叉搖頭,過了半日才道:“該看的,我都已經看過。”
……
翌日,花叉即得了春明府的鑰匙。
宅子他原是去過的,隻不過這次再去,隻是數月,那府第竟比上次來又寥落了許多。
花叉在園子裡轉了轉,先到鐵匠鋪打了手銬腳鐐,而後買了幾床臥具來,又托經紀找來了幾個家丁,具是有些武功底子,看家護院都是能手。
而後,花叉雇了輛騾車,帶著家丁們到菜市口去了。
那會兒天已晚了,菜市口的街燈初明,遊晚市的人三三兩兩。
花叉帶著家丁們直到興仁巷口,而後指了指那個在地上盤著腿彈曲的少年。
幾個家丁撲過去,叫嚷著天底下哪有欠錢不還的道理……
就此將小齊拖走了。
彼時小齊也叫喊了,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
可聲音又沙又啞的,被家丁們的嗓音蓋了,倒是沒人聽著他喊得什麼,就算聽著了,也隻當是這孩子借了彆人的錢,不得已在推諉罷了。就算是知道他不是在推諉,幾個家丁凶神惡煞,誰又敢多管閒事?
家丁把小齊直弄回春春的府第裡。
照花叉所說,將小齊用鐵鏈子鎖了個結實。
小齊本來一路上嚷嚷來著,被家丁們用布頭塞了口,但是小齊一直掙紮。
等到被扯下騾車,小齊抬眼一看,眼前的居然是春府時……小齊不掙紮了。隻是將頭轉過來轉過去地四下裡看。
那眼神恍惚的,眼裡全是淚。
等家丁們打發走騾車,上來扯他時,小齊腰一折,就倒了。
花叉在暗裡將這一切看得清楚。
夜風寒,花叉默默地豎起了自己的衣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