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氣場過強,不大不小的庭院瞬間充斥著他的氣息。
沈瑤是真沒料到謝欽會趕回來,那一身官服未褪,渾身風塵仆仆,如果沒猜錯,必是老太太三令五申給催回來的。
沈瑤愧疚又無奈,“謝大人...”
謝欽那雙漆黑的眸子,依然不見半點波瀾,淡聲道,“抱歉,回來晚了。”
沈瑤不知如何接這話,說無礙,顯得她著實在等他,最後磕碰地說了一句,“您客氣了。”
不知名的雀鳥在鳴啾。
院子變得莫名空寂。
謝欽沉默一會兒,看了一眼被她擱在秋千上的竹篾,攤開手,將一隻竹刻小筒遞到她眼前,竹筒並不大,隻有他半個手掌長,一個拇指寬,
“此物可攜帶彈珠或竹篾,匕首擱在身上終究不方便,將這竹筒隨同香囊懸掛你腰間,必要時,可防身。”
沈瑤早就注意到他手裡握著東西,生怕他在老太太威逼下送過於貴重的禮物,不成想是一個竹雕,心裡的顧慮被好奇所替代,沈瑤接了過來,竹筒雕工極其精湛流暢,雖不複雜,卻看得出來一氣嗬成,是她喜歡的模樣。
“怎麼用?”
“它有兩個出孔,左邊出彈珠,右邊出竹片。”
謝欽撿了兩顆石子裝了進去,單手示範按一下拇指位的機括,石子便噌的一聲射了出來,射中了不遠處的瓦片。
緊接著他又將沈瑤折下的竹篾子塞進去兩片,將機括往右邊一挪,這下那竹片幾乎是無聲無息從片孔飛出,輕而易舉便將前方一顆桂花樹的皮殼給消去一片。
倘若此物射在人身上....沈瑤忍不住生了一口涼氣。
果真是防身之用,不愧是謝首輔設計出來的暗器。
沈瑤躍躍欲試地從謝欽手裡將竹筒拿回來,指腹那一點點繭帶過謝欽手背,微微的顫麻在夜風裡一閃而逝,謝欽想起老太太的話,忍不住虛握了下掌心,將手背在身後看著她把玩。
沈瑤果然很喜歡這個小雕件,她試著往腰間一懸,與香囊擱在一處既美觀有意趣又能防身,她杏眼亮晶晶的,“謝謝您,這禮物我很喜歡。”
謝欽微有愧色,如實道,“是母親的吩咐。”他還沒法心安理得接受沈瑤的謝意。
沈瑤莞爾道,“我明白,不會誤會您。”
謝欽喉嚨一哽,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二人沉默下來,即便謝欽有意收斂,他的存在還是會令旁人束手束腳。
沈瑤佯裝把玩小竹筒,眼神四處遛著,神經突突的跳,試圖尋找話題。
好像從沒有這樣閒情逸致的時刻....該說什麼呢。
漫長的沉寂過後。
就在謝欽尋思自己是不是該離開的時候,沈瑤轉身將擱在秋千架上的竹編拿來給他瞧,
“謝大人擅長竹刻嗎?我不大會,卻是喜歡編小玩意兒。”
這是一個還未完工的小燈籠,還剩最後幾片竹篾子,折進去便是一個小小的竹燈籠,不得不說她手很巧。
那竹篾子一片片十分鋒利,謝欽看著眉心皺起,
“不怕傷手?”
沈瑤搖搖頭,很快將竹篾子插入燈籠內,將多餘的部分給折去,謝欽看著她乾脆利索的模樣,心微有些懸,那竹刺一旦刺入肉裡定疼的緊,隻是他擔心歸擔心,麵上卻無半點痕跡。
沈瑤做好後,提起來給他瞧,謝欽對這些不感興趣,隻問道,“你少時便以此打發時間?”
“可不是,我家莊子後麵有一片竹林,春日裡拔筍去鎮上賣,夏日裡做些竹編的簍子椅子去賣....旁人元宵節賣絹燈籠,我便賣竹燈籠,我就靠著這些攢了些銀子...”
沈瑤喋喋不休述說小時候的趣事,說完見謝欽雙眸如深淵一般濃烈不堪,渾身像是浸在冰窖裡,沈瑤打了個冷顫,暗恨自己多嘴,小心翼翼喚他,
“謝大人?”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與他說這些。
謝欽慢慢回過神來,對上她晶瑩雪亮的眸子,渾身冷意消退,接過話茬,
“我少時也常在竹林裡讀書,一待便是一整日。”
沈瑤以為自己哪裡惹了他,見他神色如常,鬆了一口氣,乾巴巴笑道,“我沒有大人這般有定性,讀不了幾頁書便追兔子捉鳥去了。”
謝欽聞言,就仿佛看到一淘氣活潑的姑娘在林子裡穿梭,唇角竟彎了彎,眼底恍若有浮翠流光掠過。
沈瑤看呆了去,這廝居然也會笑,真是納罕。
不對,他是在笑話她淘氣。
沈瑤鼓起腮幫子,端端莊莊不再吭聲。
謝欽看著她鼓囊囊的麵頰,笑意越明顯。
這姑娘比她表現出來的要活潑。
交談了小時候的趣事,距離拉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