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經在這裡等她很久了。
葉伏秋往前看去,有位婦人坐在側麵迎光的沙發上,因為有紗簾的削減,陽光並不刺眼,仿佛為她渡上一層金邊。
梅若人到中年卻絲毫沒有蒼老之態,豐腴且板正,肌膚光滑,雍容貴氣,眉宇間的英氣透著霄粵灣首富當家主母的氣勢。
身穿暖色家居服,手裡捧著一杯茶,頷首抿茶的時候聽見她們的腳步聲。
葉伏秋和那個在數以上萬份資料裡挑中自己的阿姨對上視線。
僅一眼,她就被梅若溫和的笑容撫平所有緊張。
溫莉主動介紹:“梅若女士,你的資助人。”
葉伏秋抓著側邊衣服,大方問候:“阿姨好。”
梅若放下茶杯,看向不遠處筆直站著的女孩:清瘦勻稱,烏發隱著營養缺乏的棕色,皮膚透白,一雙躲閃又強迫自己直視他人的桃眼無比純粹。
她隻一眼就將葉伏秋摸個大概,招手道:“好孩子,過來,讓我看看你。”
“路上熱不熱?”
她搖頭,還是有些局促,挑了個梅若身邊的地方,不遠不近地坐下。
梅若的視線始終在她的臉上,過了兩秒,略有些強勢地強調:“抬頭。”
葉伏秋心裡一緊,趕緊抬眼,和她對視。
梅若笑了下,點頭:“這才對。”
溫莉也過來,坐到側麵的沙發上,幫葉伏秋倒了杯茶。
“以後就踏實住著,這裡離你的學校很近,家裡的司機也給你備好了,不用擔心上學通勤。”
梅若姿態自若,向她解釋:“你也看見了,家裡地兒大,人少,要求你住在祁家也隻是想多個人陪陪我。”
“進了家門就把自己當成這裡的一份子,你隻管好好學習,其他的不要操心。”
“我先生不在家,下次介紹給你。”她端起茶杯遞給葉伏秋,“我小兒子也是在濱陽長大的,回頭見了,你們應該會有話題。”
葉伏秋頷首,緊忙接住,茶杯杯把細得如柳葉,她都不敢用力捏。
光茶杯本身就是藝術品了,更不用提這往上飄蕩的清透茶香,想必也是她認知之外的金貴東西。
“謝謝阿姨。”她不善巧言,隻會一個勁道謝。
這時候樓上傳來關門的響聲,梅若往上瞟了一眼,聲音不大,卻能老老實實把人喚來。
“阿醒,過來。”
那人趿拉著拖鞋的腳步聲靠近,靠近樓梯扶手,最終停在了二樓那裡。
葉伏秋小口啄了下茶水,被甘甜滋潤,她抬頭,頓然愣在原地。
與他對視的瞬間,她握著茶杯的手指,抖了兩抖。
梅若扶著她的肩膀,介紹:“這是我大兒子,祁醒,你們認識一下。”
“以後我不在,有什麼需要就找祁醒,他會滿足你全部的需求。”
祁醒穿著白T恤灰短褲,黑發還濕著,明顯剛從浴室裡出來。
漆深眼眸被一場沐浴潤濕,他倚靠高處,渾然天成的強勢淩駕一切。
祁醒往下睥睨,這一眼,嚇得葉伏秋沒敢呼吸。
在酒樓她率先記住的就是他這雙丹鳳眼。
駭人,卻又時常含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讓她莫名背寒。
從小養成的規矩讓她知道,這時候必須要問好了。
可是這股懼怕卻令她難以開口,葉伏秋被難為情潤亮了雙眸,強迫自己開口:“…你好。”
梅若見兒子吊兒郎當的,不太高興,輕聲細語卻道出沉甸甸的喝令:“我生你的時候醫生是把你的腿落在我肚子裡了嗎?”
“滾下來,認人來。”
祁醒挑眉,沒說話,慢悠悠走下樓梯。
她起身,留給年輕人互相認識的空間,“我去換衣服,你們先熟悉一下。”
“溫莉,過來,有事交代你。”
溫莉看了她一眼,好像有點不放心,起身跟著梅若離去了。
葉伏秋低著頭,坐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像是被房間裡的冷氣空調凍住了。
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道灼人視線都能讓她難受。
葉伏秋立刻把手裡的茶杯放了回去,像偷碰了不屬於自己的貴重東西。
腳步聲從上至下,接近。
她盯著自己的膝蓋,心跳蹦到嗓子眼。
祁醒身上還帶著沐浴露的青草薄荷味,抄著短褲的兜,走到沙發邊。
“茶好喝麼。”
葉伏秋使勁點頭。
他又問:“那為什麼剩下那麼多扔一邊了?”
她臉頰一熱,趕緊端起來一口飲儘。
動作做完,葉伏秋才意識到對方是故意耍弄,舉著杯子僵住,不敢言怒。
祁醒盯著她的倉促舉動,唇邊緩緩勾起,笑意傲慢。
他從來不隱藏自己的頑劣。
他懶洋洋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看來這一路溫莉沒招待好你。進來都沒個笑臉兒。”
聽見對方責怪秘書姐姐,葉伏秋緊張,立刻辯解:“不是,都很好,是我…我天生就不愛笑。”
她的話全都順著他的算計在說,每一步都踩在陷阱中央。
祁醒掀眸,眼刀鋒利迅速:“不愛笑?”
視線裡,纖細的女孩緊繃如弓上弦,脆弱得像塊一捏就碎的豆腐,低垂的眸子裡藏不住猜忌與心虛。
祁醒長指緩慢轉動茶杯,目中無人與睚眥必報這兩種極端特性在他身上從不相悖。
他使壞時,眼角的勾子更深更銳利,會笑,但是很淡,很假。
“那我人被潑臉的時候,樂得那麼歡的是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