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彆跑,這麼晚了再出點什麼事兒。”男生看她沒穿厚衣服,跟旁邊舍友說:“彆乾看著啊,給件兒羽絨服啊,多冷啊人家。”
“我裡麵穿的半袖!哎,老祁!你這羽絨服貴……哦不對,你這個厚,趕緊著啊。”
葉伏秋垂著目光,看見站在最後麵的那道人影歎了口氣,無奈地把自己身上的鵝絨大衣脫下來,扔給前麵的。
然後,一件過於寬大的,帶著體溫的羽絨服被塞進她懷裡。
熱乎乎的,還有股好聞的清香。
有個男生靠近一看,嚇得低呼:“喲,你這,你這臉怎麼了!流血了都!”
“在哪兒受的傷啊,誰打你了?”
葉伏秋虛虛捂住傷口,偏身躲避,神色慌亂。
“這必須得送派出所了,還帶著傷呢。”男生們商量著:“我跟女朋友約好了自習室了,怎麼說,你們誰有空。”
“我得改我那狗屎畢業論文啊,忘了?教授明天讓我交三稿呢,我不行。”
“老祁,就你了,你是咱哥幾個裡最閒的。”
“你跟張朝給這妹妹送派出所裡去唄。”
幾個人影散去,搖曳的冷風裡,那抹站在最遠的,頎長的黑影逐漸走向她。
男性專屬的氣息靠近,葉伏秋還有些害怕,怯怯抬頭,撞進他側斜過來這一眼。
她終於想起來了,那個瞬間。
那個人有一雙精致到難忘的丹鳳眼,岑寂的,散漫含笑,探不到底。
路燈下,那個人印著月牙形傷疤的,缺了一小塊的左耳垂格外醒目。
三年前的回憶碎成片,如今她也隻記得他那件厚實溫暖的大衣,記得最後他塞給她的六張紅鈔票。
記得他放在她手邊的,一大袋子外傷藥品。
還有那句。
“瞧你剛才那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宰人炸-學校呢。”語氣含笑,輕叱:“真嚇人。”
這麼多人裡,隻有他一眼讀白了她的情緒。
葉伏秋的眼淚再次湧上來,手心攥緊鈔票,委屈地使勁搖頭。
她沒有想傷害任何人,可是,她又真的怨恨極了。
憑什麼自己要經受這些,憑什麼,自己的人生是這幅爛樣子。
憑什麼……
“說了你可能也不懂,不過呢…”
他的嗓音很特彆,清冽而低醇,像烈酒杯中對撞的那層冰塊。
他未曾與她平視過,嗓音始終在她頭頂,散漫又壓迫。
最後一句,葉伏秋記得清楚。
他告訴她。
“試試,恨什麼,就靠什麼過下去。”
…………
水還在順著下巴滴落,葉伏秋呆呆望著麵前的人,終於認出了他。
祁。
祁醒。
原來,她早就見過他。
所以……唯有他,她不抵觸。
因為哪怕記憶裡對他的模樣早已模糊,但葉伏秋愣是靠著他那句話,一股勁努力,撐到了今天。
十五歲到十八歲,昏暗又忙碌的三年裡,她靠著這句話咬牙走了過來。
祁醒越來越讀不懂她變得複雜的目光,蹙眉,抬手在她眼前揮揮:“回神兒了麼。”
葉伏秋眨眼偏開頭,開口嗓音很啞:“……我沒事。”
“還真沒看出來。”祁醒輕哧,回頭,跟賀醉詞使了個眼神。
賀醉詞嘴裡還叼著煙,不耐煩地偏頭,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扔給他。
“記得,還我一百件。”
祁醒用眼神悠悠鄙視了一記對方的小氣勁,像在罵:跟誰犯病呢?
他張開外套給葉伏秋披上,把她大半身體都蓋住。
寬大的外套,還有這雙為自己解開捆綁的大手給足了她安全感,葉伏秋身上的顫抖逐漸平息下去。
“先出去,自己能起來嗎?”他說。
葉伏秋點頭,撐著地麵起身,結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雙腿因為被綁著又久蹲久跪,一起身,雙膝發軟,直接往下栽。
最後被對方一拽,摔進他懷裡。
祁醒一把接住她胳膊,把人提住。
清晰感受著懷裡女孩的抖動,她因失力全身柔軟都緊貼著他。
祁醒仰頭,壓下喉結:“……你挺有意思。”
他的心跳透過胸膛鈍鈍地打在腦門上,葉伏秋耳頰發熱,抿唇委屈:“我不知道……沒力氣了。”
“對不起。”
借著他的力氣,葉伏秋一步步往外走,走向門口的夕陽光芒。
認出他之後,她對身邊這人的情愫幡然變化。
葉伏秋悄悄抬頭,偷看卻被他抓住。
“看什麼呢。”
她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祁醒低眸過來,盯著她蠟白小臉,忽然勾唇:“是不是特想‘弄死’他們。”
葉伏秋咬緊腮頰,點頭。
他祁醒很久,很久,都沒這麼被堂而皇之地挑釁過了。
得到滿意的答案,祁醒的丹鳳眼一點點變亮,給予她篤定的,囂張的承諾。
“那就瞧好。”
“你解氣之前,我不會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