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設計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與心上人太子表哥心生怨懟,到手的太子妃之位飛了,成為笑柄不說,還要和死對頭做婆媳,原主這十幾年順風順水,一栽就是這樣一個大跟頭,她心裡的崩潰可想而知。
原主大受刺激,她知道一切都是秦蘭月的手筆,憋了一口氣處處針對女主,但因為沒有實證,被女主秦蘭月反咬一口,說她汙蔑人。
每每與女主交鋒,原主無不是慘敗而歸,非但沒落得一星半點的好處,反而惹上一身的麻煩,陷入諸多流言風波裡。
一而再再而三的,梁京裡的人提起原主,隻說她如何當麵是人背後做鬼,內裡如何兩麵三刀不仁不孝,再也沒人記得當初那個驚豔梁京的才女了。
三個月前衛老夫人慶六十大壽,當天,原主看著秦蘭月坐在高堂上那張春風得意的臉,聽著對方明裡暗裡的“打趣”,心態徹底崩了,心中湧起一股惡氣,當著眾多親族長輩和來往賓客的麵,衝上前去揚手就給秦蘭月一巴掌,末了,指手便罵。
從前克己複禮的人,而今口不擇言,狀若瘋癲,直把滿堂賓客看得目瞪口呆。
罵完之後,拔了簪子就要和秦蘭月同歸於儘,鬨了好大一場。
因此被送到這處莊子裡靜養。
原主鬱結於心,在莊子裡惹了風寒也沒想著好好治,幾天前又發了一場大熱,到底還是沒熬過去,這才有了後麵沈雲西穿過來的事。
..
沈雲西側臥在軟枕上,支起頭,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原主的記憶,又仔細回憶了一下原書的劇情。
她穿的這本小說寫到原主病逝的時候正趕上末世降臨,理所當然地太監了,並沒有結局,後麵的發展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她到現在還能記得大半劇情,還是得虧了原主和她同名同姓,這才讓她印象深刻。
沈雲西半晌沒有吭聲。
竹珍見她一臉沉思,隻當她是想起安國公府裡的秦夫人又犯犟性子了,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勸說:
“我知道小姐心裡苦,受多了委屈,可又有什麼辦法,那秦表小姐如今是你婆母,身份上天然壓你這個做兒媳的一頭,國公爺又稀罕她,人兩口子一條心,在這國公府當家作主,您能討得了什麼好處?你聽奴婢一句勸,這次回去以後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彆再去理會她了行不行?”
沈雲西把話本子合上,點頭:“行。”
竹珍不想她答應得如此乾脆,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笑說:“這就對了。”
沈雲西也笑,當日原主和衛邵被女主秦蘭月設計睡在一張榻上,大庭廣眾之下被正捉在場,兩人清白儘毀,外頭傳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後來原主又急又氣地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太子表哥,想要解釋自己與衛邵並無肌膚相親,但叫她沒想到的是,東宮裡的太子聽聞之後非但沒有諒解,反而認定了她和衛邵早就暗通款曲,私相往來,氣急敗壞地對原主說儘了難聽的話。
不僅如此,他還親自向皇帝請賜婚聖旨,把原主和衛邵死死地綁在了一起,美名其曰祝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便是為什麼,事情鬨到如今這個地步,原主也好竹珍荷珠也好,都從來沒提過和離。
蓋是因為皇帝下的婚旨,想要和離也得要皇帝的旨意。但慶明帝顯然不可能自打臉皮。
原主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秦蘭月推波,太子也“功不可沒”。
若非太子在後頭張揚其事,又是請賜婚又是極儘挖苦,原主的心態不會崩成這樣,也不至於不計後果地在婚宴上鬨起來,弄得聲名儘毀,一敗塗地。
沈雲西心裡明白得很,除非她自己詐死跑掉,不然是離不開衛家的。
而且……她也沒想離開。這個時代一個人在外,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
定了定心思,沈雲西把諸多念頭拋之腦後。她見荷珠還垮著臉,便將沒送出去的食盒遞給她說道:“彆生氣了。他不樂意要就算了,咱們留著自己用,一會兒路上歇腳,你下馬車去當著他的麵吃喝個痛快,氣死他。”
她語氣輕平得如同一條平直的線,實在沒含什麼感情起伏,荷珠這幾月其實已經習慣了她這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此刻看她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著小詭計,還是忍不住前俯後仰地笑出聲來。
“小姐,你越發促狹了。”
笑過之後,她記在心裡,半路上車隊停下休息,果然和竹珍拎了食盒去外頭。
青州自梁京有大半個月的路程,又因冬日大雪,路上拖拖拉拉的,衛信差不多走了一個月。他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很受了些苦,見到荷珠她們吃香的喝辣的,臉果然更臭得不行。荷珠這才舒服了不少。
吃了東西接著趕路,雪又下得大了些,馬車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趕馬的車夫在外頭吆呼半天,也不見有什麼進程。好在他們本就在梁京地界,在雪地裡拉拉扯扯半天,終於還是趕在亥時前入了內城。
本朝沒有宵禁,夜裡的皇都燈燭熒煌,長街大巷被照得恍若白晝,和荒涼的末世、少有人至的城郊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越往西城內走,房瓴也越見氣派,入目一片清堂瓦舍,全是深宅大院。
沈雲西撩起簾子,半伏在車窗沿上,目不暇接,一路上火騰騰的人氣和熱鬨,讓她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來,將兩頰暈染得緋紅。
她在末世裡活了六年,還沒今天這一天見到的人多。
在沈雲西入神的時候,車隊到了安國公府門前。
安國公府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作為京裡一等一的皇親貴族,宅門自然也與彆處不同,門前高階,頂上飛簷,處處彰顯百年世家的底氣,就連正門不遠處的角門也是紅漆銅鎖氣派得很。
這會兒角門邊掛吊的兩隻碩大的燈籠,在風中打著旋兒,光影流動裡站了七八個小廝婆子正支著眼眺望,他們這邊的車馬方一停下,有眼見的趕忙上前來問好和搬運行李。
“六爺可算是到了,可叫家裡頭的人好等,夫人和老爺念了一天,還以為今兒回不來了呢。”當頭的仆婦穿的青絨褂子,笑聲連連地迎上來,話裡話外表述的都是秦夫人的關懷。
衛信聽罷,躍然下馬,被凍得發木的臉上不由地露出笑,他問:“這個時辰,母親和父親該是歇了吧?”
“是,老爺下午和武安侯吃了回酒,乏困得很,夫人月份大了,捱不得夜,天擦黑就歇了,但也再三叮囑奴婢們要仔細守著門等六爺回來,萬萬不得怠慢的。”
仆婦一麵回話,一麵殷勤地請他往裡走,“住的地方早拾掇好了,廚房熱水湯飯都溫在灶上呢,六爺鞍馬勞倦,今夜就好好休整,明日府裡再為您接風洗塵。”
仆婦說完話扭過身卻見衛信立在階下不動,少年人那雙黑黢黢又有神的眼正往最後麵的馬車瞧。仆婦先是疑惑,待看到那上頭下來的人,這才裝作恍然的一拍手,哎喲起來,“看我這記性,怎麼把三夫人給忘了!”
她喬模喬樣地扇了扇自己的臉,目光在沈雲西身上打了急轉兒,詫異非常。
昏暗燭光下,女人麵容安恬,眉間有神,雖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也有一股勃勃向上的朝氣,與當初宴上的瘋狂和被送去莊子時的失魂喪魄相比,而今可謂是容光煥發了,完全不是他們預想中的憔悴頹然。
短短三個月,人怎麼更水靈活氣了?
仆婦心下一個咯噔,這怕是不合夫人的意。
那城郊要什麼沒什麼的破落莊子,難不成還是個養人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