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恍惚不似個凡人(1 / 2)

女主她兒媳 藿香菇 5500 字 8個月前

庭院裡又積了層雪,窗邊的女貞上一樹的瓊枝冰葉。

雪從枝頭墜落,沈雲西也在紙頁的落款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在梁京第一才女身邊伺候久了,荷珠是認得幾個字的,她心頭一跳,“小姐,這寫書人怎麼能落你的真名兒?”

沈雲西眨了眨眼,“有什麼不對嗎,不落我的名字,旁人怎麼知道是我寫的呢?”他們又怎麼順著她去解開話本子裡麵的隱喻?

“就是不該叫他們知道是你寫的,這於名聲實在有礙,外頭怕是又要說三道四了。”

沈雲西卻趴在桌子上說道:“我現在還有名聲可言嗎?”

這話頭一出來,屋裡誰也沒聲兒了。荷珠過了老半天才喃喃說:“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了?”

沈雲西想了一下,唔了聲,“無論怎麼想,破罐子破摔都比小心翼翼補破罐子痛快吧。”

荷珠笑捂住嘴,樂道:“你要這麼說,那倒也是。”

“李姑說午食好了,夫人可要傳飯呢?”房門外有女婢打起簾子問,打斷了裡頭的對話。

午飯是早上就安排好的,熱辣辣的紅湯鍋和半個焦脆酥香的炙羊腿,都是火氣大味兒也重的,廚房便又自配了一壺清爽的綠豆湯。

這個對沈雲西來說相當於架空的朝代也是吃鍋子的,但口味都偏向於清淡。今天合玉居的湯鍋和梁京傳統的不同,是小廚房按照沈雲西的說法特調出來的,很費了一番功夫。

有道是無雞不鮮,無鴨不香,無骨不濃,這份由雞鴨大骨吊出來的湯,湯色濃白,味香悠長,加入以牛油豆豉並草果沙薑丁香桂皮十幾種香料炒製出來的底料,熬成一鍋煮沸,內中翻滾的茱萸和辣椒將湯色染得鮮紅,在鍋中咕嚕咕嚕的鼓泡,火熱得很。

這樣的東西,在冬日裡即便隻看著也覺得暖和,更遑論還有那一股股刺撓人的濃香直往口鼻裡鑽,勾得院子裡的丫頭們直咽饞水,無心做事。

沈雲西也愛極了這個味兒,說起來她廚藝並不太行,末世那種環境實在沒有食材給她揮霍,但所幸她在避難的地下實驗室裡看過不少書,隔三岔五盯著美食圖鑒解饞,因此理論知識相當的豐富,更幸運的是這個世界的食材品種也不少,這一頓由她口上指導,李姑實操出來的飯席獲得了大成功。

每天早中晚的飯點就是沈雲西最幸福的時刻,她的吃相並不粗魯,但很專心,一旦動筷子,她的心神就全在桌席上,她很吃得辣,一筷子肉片往鍋裡一滾,紅汪汪的,一入口激得臉頰緋紅,表情卻至始至終沒變過。

福花見了,私下裡跑去小廚房學給李姑看,李姑樂了會兒,嗅了嗅味,歎道:“確實香啊,熬料頭很費了一番功夫呢。”又笑拍了拍手說,“對了,還剩了不少湯料,小姐前頭說叫我多煮一鍋,讓院子裡的都嘗嘗,吃個熱和,驅驅寒氣。”

從沈家和沈雲西一並到國公府來的下人都稱其做小姐,福花聽見這話,歡呼了一聲,她早饞得不行了,飛快跑出去招呼其他人,還去下人房裡將今日不當值的幾個粗使婆子也一並喊了過來。

合玉居裡熱熱鬨鬨吃了一場,香氣被風吹散得老遠,離三房最近的二房夫人原齊芳嘀咕了一陣,吃飯的時候聞著那股子濃香,看著十年如一日的清淡菜色,隻覺越吃越沒滋味兒,喚下人道:“給我也換一份辣的來。”

仆從聽了命,換了菜色,但原齊芳吃著還是覺得不對味兒,很是心煩了許久。

..

吃過午飯,沈雲西的心思又放在了寫話本子上,一下午都坐在書案前,沒挪過地兒。

傍晚時分,屋裡點起了燈,沈雲西方收拾了往榮照堂去參加衛信的接風宴。

榮照堂離衛老夫人的住處不遠,方便老人家,廳堂又寬敞,是以國公府內的家宴常設在此處。

沈雲西去得不算晚,但不料到地方時正廳早早地就已經坐滿了人。

安國公衛智春一共有八個孩子。

衛大和衛二是發妻周夫人所出,兩人皆已成婚多年,大抵是受多了父親花心浪蕩的苦,他兄弟二人對各自的夫人皆是一心一意敬重得很,膝下各有一子一女,並無妾室,是京裡出了名的模範夫妻。

老三衛邵是第二任妻子歲夫人所出,歲夫人在十六年前就去了,衛邵是歲夫人獨子。

餘下的四五六七八都是府中姨娘生的庶子女。這庶子女裡四姑娘衛菩早些年進了宮,育有一位公主,年前剛升了位份,位列九嬪,人稱衛修容,不在府中。

林林總總的加起來十來口人,再並上候立在旁的丫環仆婦們,滿滿當當的一屋子。

沈雲西一進門,隻覺好多人,人氣和炭火氣混在一齊,熱得她冒汗。

衛老夫人和安國公秦蘭月兩口子都還未到,沈雲西沒理會四下掃過來的各色打量,徑自入了座。

堂內兩側設案,沈雲西是三房,位置在右側第二位,她左手邊是大房的衛大爺和大夫人,對麵是今天的主角老六衛信,右手邊則是五姑娘衛芩。

五姑娘衛芩雖是庶出,但與衛修容是一母同胞,有宮裡親姐撐腰,地位底氣自然又與旁的庶子女不同。她喜好奢華和場麵,今兒穿的是百蝶穿花上襖,織錦妝花裙,暗光流彩不同一般,皆是由衛淑妃賞的宮緞新裁成的,腰間環佩絲絛,發上金銀珠翠,一看就知道富貴。

沈雲西才坐下,五姑娘衛芩就斜過了眼,耳邊的珠環輕晃了晃,“有的人就是臉皮子厚,要換了我,早在莊子裡挑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哪裡還有臉回來。”

坐在左側首位的二夫人原齊芳聞言不由笑了一笑,目光也了穿過來,唯恐天下不亂地接過話頭,“五妹妹沒聽過嗎,有句話叫‘禍害遺千年’。”

二夫人原齊芳這一出口聲兒大得很,語調也是抑揚頓挫,跟唱戲似的,叫不少人笑出了聲,對麵坐的衛信更是毫不掩飾。

沈雲西下意識抬了抬視線,與原齊芳對上。

整個屋裡二夫人原齊芳的身材是最豐滿的一個,臉盤圓潤潤的,皮膚也很白。

沈雲西這一眼瞅過去,隻覺得二夫人那張臉像極了十五的大月亮,雖好看卻又好圓。

沈雲西在心裡這樣埋汰人,口上也沒打算客氣,她是不愛和人說話,不是不會說話,也不代表要任由彆人明目張膽地打到臉上來,尤其原主已經故去了,不過十八就香消玉殞了,哪還有什麼千年萬歲,以至於她們此刻的這些話聽起來格外的刺耳,不中聽,叫人不痛快。

她麵上沒什麼表情,雙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往案前一傾,墳前祭奠一樣地倒在地上,“承二嫂吉言,我若真長命百歲千歲,等你們諸位墳頭長草了,看在今日的情分上我必定會去拜一拜的。說不定一時心情好,還可以幫你們把棺材挪個窩呢。”

時人忌諱頗多,向來敬鬼神而遠之,她卻把“刨你墳挖你屍”這種損陰德的惡毒話說得如此大方敞亮,原本笑著的眾人齊齊一滯,當下麵色都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