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原主的記憶裡挑出了那人的身份後,沈雲西鎮定的收回了目光,在小二哥的招呼聲和眾人對宋駙馬的吹捧聲裡,舉步上了仙臨居二樓。她邊走,心裡邊默念著,“看不見我,都看不見我。”
可惜老天爺並沒有聽見她的祈盼,衛信的餘光還是瞥見了她的身影,以至於正在誇捧宋駙馬的語聲都給驚得滯住了。
除夕之夜的那一眼叫衛信仍心有餘悸,他現在一看見沈雲西就反射性地想往角落裡靠,真是恨不得離這邪門的女人八丈遠才好。
宋修文本來聽得正是通體舒泰,好話卻突然斷了聲,他不解地笑著問詢:“衛六公子這是怎麼了?”
衛信被喚回了神,忙說:“沒什麼,見到個熟人。”
宋修文下意識扭頭,同樣看到了正在上樓的沈雲西,他竟也變了變臉色,皮笑肉不笑的,將手搭在衛信肩上拍了拍請他坐下,和氣地說道:“是見到你三嫂了吧,說起來我與沈夫人也是舊相識,很有些交情的。”
衛信不覺得奇怪,且不提做人處事,就沈三嫂的才學而言在京裡是很知名的,宋駙馬更是才能超眾之輩,佳作無雙,兩人認識再正常不過了。
但衛信不想提沈雲西,他衝宋修文笑了笑,又轉而意興盎然地說起剛才的詩作。
宋駙馬見此,便也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沈雲西在雅間點菜,侍衛都在大堂,她和竹珍荷珠三人吃不下太多,便隻要了四菜一湯,皆是仙臨居的招牌。
正是飯點,一時半刻菜上不來,沈雲西將隨身帶的帕子放在桌上,吃起剩下的兩塊鬆子百合酥,說道:“吃完就沒有了。”
荷珠笑道:“這也不是多稀罕的點心,小姐喜歡,叫李姑平日裡備上就是了。”
這裡頭說了會兒話,菜陸續地上了。
一頓吃下來說不上多驚豔,和秦蘭月小廚房的手藝相差不多,隻能說還不錯。其中主食蘿菔麵,是用白蘿卜汁和麵而成,高湯打底,做法簡單但筋道清鮮,當為最佳。
吃飽了又在窗邊坐了片刻,雲西估摸著衛信等人該是已經散了,她才讓荷珠結了帳,一並下樓去。未曾想才出門就被福昌長公主駙馬堵了個正著。
宋修文就倚在雅間門外,“沈夫人,好久不見,時隔一年,你還記得我吧。”
沈雲西特意待了許久才出來,就是不想遇上熟人,她不想應酬,一點也不想,可不防都這個時辰點兒了,宋駙馬居然還在。沈雲西心中歎氣,卻也禮貌性地停住腳步,聽他來意。
“自沈夫人成親以後,就不大在外頭走動了,今天好不容易見上一麵,緣何冷淡至此,彆不是把我們之間的舊情忘個一乾二淨了吧?”
他濃眉大眼周正得很,在一身好行頭的陪襯下,更顯得正派,又故意作文人的氣度行事,從外相來看,一眼就能讓人生出好感,但他此刻的語氣卻是令人不悅的怪氣輕慢,話裡話外也沒有分寸,聽得荷珠竹珍直皺眉頭。
“駙馬慎言,我們小姐和你可沒什麼舊交情。”竹珍用重音強調“舊交情”三個字,以期掩蓋過對方口中稱得上冒犯的“舊情”二字。
宋修文沒把竹珍放在眼裡,自顧自地又說:“當初沈夫人一心想嫁入皇室,心比天高,看不上我們這些小人物,可惜天教心願與身違,叫你空夢一場。你說這老天爺還真是長眼。”他嘩地將折扇打開,大冬日他也不嫌冷,悠悠地扇著風,怪笑的嗤了聲,“痛快啊。”
沈雲西聽得一腦袋霧水,這人在自說自話些什麼,原主和他之間是一段比較戲劇性的往來,怎麼就說得她像個嫌貧愛富的負心女一樣?
為避免有疏漏,沈雲西又仔細回想了一下。
宋修文是宣恩伯府的庶子,他六歲便能成詩,出口便是美賦,且精通算術,自幼便有神童的名聲,而今不過二十六的年歲,卻已是京中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是人人稱頌的無雙才子,隱有文曲星的美名。
原主比他小幾歲,但也可以說是聽宋修文的詩長大的,從詩中窺人,原主對能寫出絕佳篇章的宋修文是很有好感的,這個好感與愛情無關,完全是對其才華的推崇和歎賞。
後來年歲漸長,原主也有美名傳出,她開始頻繁出入詩會,也終於找到了機會和宋修文相識。
說來也是巧,原主和宋修文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個仙臨居,當時宋修文也吟詩一首,原主和今天的衛信一樣驚為天人,越發歎服。
原主前兩年名聲好的時候,常在外頭走動,私下也曾替太子尋摸接觸過有才華的年輕學子,宋修文本就是原主的偶像,這樣的大才若能為太子門客,以後天下有才之士還不儘皆歸附?
於是原主主動上前結交,一心想給他和太子牽線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