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冗長的夜晚，迎來了拂曉的雲光。

我看見家康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厚重的窗簾照耀到他臉上的時候微微顫動了雙睫，然後，下一秒，他暖金色的雙眸就輕輕地睜開了。

接著，起身，洗漱，爾後穿衣。

我圍在他身邊打轉，告訴他哪件西裝穿起來最帥——我知道他其實是聽不見的，但，還是想要告訴他。

『家康，我來幫你係領帶好不好？』

說著，我將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和他一同握住了那個領結。

“……妍？”

他忽然微微偏頭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後又無奈地笑了。

“……妍。”

【……妍。】

那些世間的聲音忽然間就變得遙遠，耳畔隻有他的這一個『妍』字。像極了那日他化為星屑時的鈍痛，極儘蒼涼。

我幽靈的指尖無法觸及你溫暖的臉龐。

難道，這就是我日後的宿命？

能整日看著你，能整日待在你的身旁，卻——無法觸碰你，永遠也無法讓你知曉我的存在。你聽不見我的聲音，你會穿過我的身體，我們無法相擁而眠，甚至……

你聽不見，我說愛你。

我突然悸顫，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中心臟一樣，忽然就疼痛得難以呼吸了。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卻依然要選擇——和你在一起。

『家康……』

我踮起腳尖，然後在他的唇畔輕輕印下一吻。

宛如一個愛的儀式。

這是我生生世世，對你癡迷不悔的愛。

——我想和你在一起。

僅僅是如此罷了。

家康，你曾說過，你愛我，會一直守護著我，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所以，在一起吧。

現在，我好想告訴你——

【死亡也無法阻隔我們相聚的腳步。】

所以，彆丟下我，好嗎？

淺吻結束，他穿過我的身體，然後一頓。再次遲疑著回頭，他的目光恰巧落在我的身上，他試著輕聲喚我的名字，然而他聽不見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應。

『家康，我在這裡。』

『請你……看看我好嗎？』

『我在這裡。』

『在這裡啊……』

你曾說過的，我在你的心裡。

——【你在，我的心裡。】

所以……

然後你回過頭，毅然走出了門。而我卻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跟上。雙腿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

因為我想到了那天。

……

我因為和爸爸賭氣，整整兩天都沒怎麼和他說話。那天他送我去學校，下車的時候我很用力地關門，自動無視了他那句“崽崽，你看看爸爸咯……”。

那樣哀求的語氣，我的爸爸，從來沒有這樣求過彆人。

其實那個時候我的心裡也很難受，可是我這個人倔，硬是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誰知道，從此神明再不給我機會。

這個場景，我每想起來一次，就會哭一次。

“崽崽，你看看爸爸咯……”

……

……

爸爸，求你……看看我吧……看看我吧！

爸爸！我的……爸爸啊……

……

我就在，你的身邊啊……

……

這樣的日子，真的，讓人發瘋。

我把頭埋進雙臂間，然後安靜地蹲在地上，心裡一片空白。

很難受，說不出來。

如果我和家康也長久地這樣下去，我或許會真的選擇恒久的灰飛湮滅。

……

爸爸，我錯了。

求你，回頭看我一眼。

……

家康，你也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就一眼，我不貪心，好嗎？

……

你們，都不要丟下我啊……

我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突然門被大力打開，然後我聽見那人清晰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是誰？

我疑惑地抬起頭，然後——他暖金色的眸子就這樣印在了我的眼底。

——刻進了我的心裡。

『家康……』

你總是能給我不期而遇的溫暖，讓我寒涼的生命，終於泛起一絲微瀾。

“妍，你在這裡吧。”

是堅定的語氣。

他慢慢地走向了我。一步一步。最終，停在了我的跟前。

蹲下。

然後，傾身擁住。

“對不起。”

“彆怕，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

死咬住唇，不爭氣的淚水忽然就這樣掉了下來。

家康，如果我有過迷惘，那麼你就是指引我的方向。

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用生命中的一切，去換取你的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