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嗎?
怔怔望著袋子裡的東西,這是方葉心的第一反應。
不怪她這樣想,畢竟她最近確實經常做夢,各種各樣的噩夢。然而很快,一個輕微的聲響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噠的一下。
方葉心緩緩轉頭,正見一點紅色的液體順著冰箱的表麵滑落,爬出長長的軌跡,最後輕輕落在地麵上,發出幾不可查的聲響。
脆弱的誤解被瞬間打破,感官像是突然被打開、放大,空氣中的血腥味一下變得格外強烈。
視線猛地回到眼前的袋子,方葉心如夢初醒般地往後一跌,片刻後,又不可置信般湊了回去,緊緊盯著袋子裡的東西,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死一般的寂靜中,加快的心跳格外明顯。卻不完全是出於恐懼。
又過片刻,似是終於拿定了主意。方葉心猛地起身,緊抿著唇,果斷往臥室跑去。
*
“然……然後呢?!”
翌日,上午,方葉心家的客廳。
坐在餐桌邊的男生瞪大眼睛,不覺提高音量:
“你跑回了臥室……然後呢?!”
“哥!”坐在他對麵的鐘杳忍不住開口,“你小點兒聲,不要一驚一乍的。海燕兒她本來就受驚了……”
她說著,擔憂地看向旁邊的方葉心。後者身上裹著厚厚的家居服,微僂著肩,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顯然狀態並不好。
……想也是。一個獨居女生,還是大學剛畢業一年的那種。大晚上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被嚇得不輕的。
鐘杳暗歎口氣,默默攬了下方葉心的肩膀。
——她和方葉心是發小,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她親哥林蒼蒼比她們大兩歲,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三人關係向來很好,這也是為何今早一接到方葉心的電話說有急事,他倆就趕緊從鄰市開車過來了。
……當然,那個時候他們也不知道,所謂的“急事”,居然這麼離譜嚇人……
光有血衣和刀也就算了,為什麼還會有手指頭?碎屍案嗎??
鐘杳不確定地想著,驚異之餘,一顆找素材的心突然蠢蠢欲動。看了眼身旁懨懨的方葉心,忙又收回心思,安撫地拍拍她的肩。
“海燕兒,彆怕,我和我哥都在這兒呢。你慢慢說……接下去呢?發生什麼了?”
方葉心捂著熱氣騰騰的馬克杯,麵容被氤氳的霧氣遮擋,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我先去臥室找了個口罩。那血腥味熏得我想吐。”
肯定啊……鐘杳心疼地皺眉。
“然後翻出不用的舊手機,在確定斷網的情況下給所有東西拍照留證,並把照片存進了手機的隱藏空間。我覺得這樣比較安全。”方葉心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鐘杳:“……誒?”
“跟著我繼續翻冰箱,找到掛麵。再把一切複原,處理掉所有血跡,確保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保險起見,我還洗了身上的所有衣服。中途思考了一下如何報警以及報警後如何順利脫身的問題,可惜想不出萬全的方式。”
方葉心說到這兒,疲憊地誒了一聲。
“接下去,因為實在太餓了,我趕緊把麵煮了,嘗試性地加了牛奶。”
她抬頭看向另外兩人,語氣誠摯:“挺香的。”
被她一大早以急事名義叫來的兩個發小:“……”
“那個,不好意思,我確認一下。”短暫的沉默後,鐘杳她哥,林蒼蒼,試探地舉了下手,“妹兒啊,那手指確定是你在冰箱裡找到的,而不是你自己從什麼地方剁下來的,對吧?”
不是他說,但這又是拍照留念又是忙著吃麵的……還非常鎮定地處理了現場。
哪怕是發小,而且是對方葉心行事風格早有了解的發小,也不得不說一句,這真的很像變態本態。
“沒辦法啊,那袋子一到兩點就會消失,我沒法拿去報警。”方葉心歎氣,“我隻能優先保我自己。萬一以後被人發現袋子和凶器上有我指紋,那我就說不清了。”
“確實。”鐘杳當即點頭,“而且也不能讓那袋子的主人發現東西被彆人動過啊。要是惹禍上身就不好了……”
“嗯……”方葉心聞言卻沉默了一下。
“那我想他應該還是發現了的。”
“……?”鐘杳狐疑地看她一眼,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起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你還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我隻是覺得,這事兒不管怎樣都得報警,對吧?但你們知道的,冰箱的事我不能往外說……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
沒在意兩個發小震驚的表情,方葉心沒精打采地繼續道:“我上周不是買了個標簽機嗎?我就用那個打印了一張警告便簽,貼在了袋子外麵。讓它和那袋子一起傳回去了。”
鐘杳&林蒼蒼:“……”
林蒼蒼:“那什麼,我再多問一句。那個警告便簽,寫的具體是……”
“交易的時間和地點。”方葉心認真道,“我告訴那個人,我是偉大的冰箱神,知道他在冰箱裡放了什麼。如果不想我告訴彆人,就在淩晨四點前用指定袋子裝上生肉水果和新鮮的人血,或者兩萬塊現金,悄悄放到單元樓後麵空地的枇杷樹下。”
她說著,還往外麵指了指:“就我小書房窗口下麵那個。”
另外兩人:“……”
妙極了,她甚至當場給凶手寄了封勒索信。裝神弄鬼帶詐騙的那種。
“然後呢?”緩緩收回按在發小肩膀上的手,鐘杳轉而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彆告訴我他真的來了。”
“問題就是沒有啊。”方葉心再次歎氣。
“我本來想著,趁著他來放東西的時候,看清他的樣子。最好再拍張照。然後再偽裝目擊路人,引導警察去查他。誰想我一直守到早上都沒人過來……”
說到這兒,方葉心終於忍耐不住打了個嗬欠。她實在太困了——她昨天等於通宵熬夜,就趁著等鐘杳他們來的時候,匆忙睡了兩個小時。
現在整個人都懵懵的,沒有力氣,腦袋和喉嚨還有點疼,不知是不是要感冒。
揉了揉額角,方葉心繼續道:“我一直等到環衛工人上班,見始終沒人,就又去開了一次冰箱,想看看能不能再把那個袋子‘叫’過來。但袋子沒有出現。”
這說明它已經被挪動了,不在冰箱了。換言之,對方肯定看到了她留下的便簽,但選擇置之不理。
這意味著她沒辦法通過冰箱繼續獲取信息,而那人,也已經意識到有誰發現了他的秘密。
樂觀點想,對方搞不好真的會相信所謂“冰箱神”的說法,甚至在精神壓力下去自首;怕就怕對方看出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又結合“冰箱裡東西半夜總會消失”的事實,推出“東西不是消失而是轉移到某戶人家”的離譜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