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沉默在此刻的樓道。
林蒼蒼僵硬地眨眼,大腦仍未跟上方葉心方才的發言。
她剛才說什麼?什麼抓小三?抓誰的小三?嗯?
“那個,這其實是我哥。年前剛訂婚。”沒等他反應過來,鐘杳已經心領神會地也往前一步,順勢將他完全擋在後麵,煞有介事地左右看看,小小聲道。
“和女朋友談了五年,可有感情了。結果那女的不知怎麼,突然要悔婚分手。他舍不得,就查了下,發現人家是外麵有人了,就想過來找小三談談,斷了女方的念想,以後踏實過日子……”
不得不說,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
短短幾秒,已經把故事圓得似模似樣。
方葉心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鐘杳在背後比了個耶,麵上依舊情真意切。
剩下被兩人擋在身後的林大哥,兀自風中淩亂,不知所措。
平頭男倒像是被說服了,看向林蒼蒼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同情:
“唉兄弟你說你何必……想開點,又不是找不到對象了。”
林蒼蒼:“……”實不相瞞,就沒找到過!
“我哥他就這樣,比較軸。沒辦法。”鐘杳鎮定接話,“我倆也勸他來著。可他不聽,非說什麼那女的是被小三騙了的,沒真感情。隻要把小三勸退,事情就解決了……唉。”
注意到平頭男不覺已經將房門開得更大,兩個女生心口皆是一鬆——果然,人可能會拒絕免費送上門的喜氣,但絕對不會拒絕免費送上門的瓜。
鐘杳拿過林蒼蒼手中的鹵蛋,非常自然地給平頭男遞了兩個:“我們在約炮軟件上查到了那男的的行程,說他昨晚來了這裡。但不知道具體住哪兒,就想了這麼個笨辦法,想試試能不能找到人。”
“真就硬找啊。你們這樣不行的吧。”平頭男咋舌,視線掃過神情痛苦的林蒼蒼,歎了口氣,“話說,那家夥啥樣啊?”
“呃……”鐘杳一時卡殼。倒是林蒼蒼,不假思索地開口:“虛榮臭美、不會過日子、私生活還非常不檢點的爛人一個。”
語氣那叫一個咬牙切齒,生無可戀。平頭哥深深看他一眼,眼底的同情更濃了。
方葉心趁機開口:“沒見過照片。但看過女方在朋友圈的描述。穿衣服挺潮的,個子也高,一米八五以上。”
身高是根據昨晚發現的血衣尺寸推測的。方葉心特意在網上找了專賣店核對尺碼。不過言儘於此,尚不清楚平頭男的底細,還是彆說太細比較好。
“你老婆還在朋友圈說這個啊。”平頭男看向林蒼蒼的目光頓時更憐憫了。後者默默偏頭,一臉隱忍的絕望。
“我們隻知道他住在這裡,六樓以上。”鐘杳補充,“但我們不確定他是不是長住在這兒的。也有可能隻是偶爾來……呃,過夜。”
“那這怎麼找,太模糊了。”平頭男當即搖頭,想了想,又道,“但我覺著,應該不是我們這層的。喏,左邊901,本來是個獨居老頭,上周剛進養老院,房子一直空著,到現在都沒租出去。903是一對小情侶,關係可好了,同進同出的,不是那種人。”
是嗎?鐘杳若有所思:“那起碼901和903可以排除了……”
方葉心眸光微動,突然加上一句:“還有702,他家有狗,應該也不是。”
?鐘杳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明白為啥會突然把702帶上。
平頭男倒是哦了一聲,下意識接了一句:“哦,你們去看過了啊。難怪剛才聽到英子在叫。”
“原來是叫英子啊,怪可愛的。”方葉心笑了下,“就是太凶了,一靠近就叫,我都不敢摸。”
“唉,小狗嘛,就是這樣的。彆說敲門了,聽到有人走路都要叫。還不是主人不會馴。”
平頭男說著,往門框上一靠,似是來了興致:“誒7樓那對夫妻,你們見過沒有?我跟你們說,那倆一開始可愛吵架了。噢喲天天晚上鬨得是……自從這狗來了,他們吵一次狗叫一次,吵一次狗叫一次,愣是給逼得不吵了。嘿,厲害吧。”
“懂了,魔法打敗魔法。”方葉心理解地點頭,話峰忽然一轉,“對了,昨晚我也聽到了狗叫,大概十一二點的時候,也是英子在叫嗎。”
“可不是!我本來睡著了,愣是給我叫醒了。”平頭男當即誒呀了一聲,“我本來耳朵就靈,那狗還就在我樓下,快瘋了。”
“理解,我也被吵醒了。”方葉心張口就來,“但我記得它以前晚上不太叫的吧?是出什麼事了嗎?”
“聽到腳步了唄,說起這個就氣。”平頭男嘖了一聲,“它爸搬進來後特意來送禮打招呼,說晚上上下樓的時候最好坐電梯,走路也儘量小聲些。我們這些老住戶都知道這事,平時也都挺注意的。
“就昨晚,不知哪個缺德的,在樓梯間裡跑,咚咚咚的,這不就把狗弄響了嗎。也不知道乾嘛。”
“樓梯間?”方葉心一下捕捉到關鍵詞,故作詫異,“那狗可在七樓啊。”
“就是,我也奇怪啊!”平頭男信誓旦旦,“後麵還聽到了開門聲。我就納了悶了,有電梯不坐是腦子有病嗎。”
不,或許隻是單純不想被電梯監控拍到而已。
方葉心在心裡應了句,微垂下眼簾。
狗的事,她是故意扯到的。原本想著,都發展到切人手指了,不可能一點動靜沒有。剛好702的小博美看著就很愛叫,說不定昨晚有被什麼聲響刺激到。
而且她昨晚發現袋子時,那裡麵的斷指姑且還算“新鮮”。所以方葉心推測凶手的行動應該就在不久之前,這才給了個十一二點的模糊時間。
可聽平頭男的描述……對方難道是在外麵傷人了之後,才帶著血跡和斷指跑回來的?
那屍體呢?難不成被丟在了外麵?那為什麼要單獨留一根手指?
方葉心微微擰眉,又試探著問起昨晚上樓者的大概樓層,隻可惜沒什麼結果——在樓裡的聲音大多是固體傳播,哪怕小哥自稱耳朵賊靈,也很難分清具體位置。隻能確定是他上下樓層。
方葉心又試著問了下,當晚還有沒有類似的聲音,小哥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應該沒有。我睡眠很淺的,如果有我會被吵醒的。”
鐘杳扯扯方葉心:“那他會不會是坐電梯離開了?”
“不可能。”平頭哥這回倒是非常肯定,“這倒黴電梯,動起來比跑步還響,我不可能錯過的。”
——他們這樓建得早,物業又不太管事。電梯隔音一直是個大問題。他這又是次頂樓,都快被電梯抱閘和運行聲吵到神經衰弱了要。
……也就是說,跑上樓的那人,當晚並沒有再下去過?
方葉心暗自琢磨著,禮節性地對平頭男表示了一下同情。鐘杳則又換了個方向,打聽起十樓住戶的狀況。
“樓上啊,那我不清楚,都是租房子的,沒怎麼說過話。”平頭男搔搔頭發,“我隻知道樓上前兩天剛有人搬進來,似乎是個男的。”
鐘杳:“誒,新租戶嗎?”
“可能就是借住吧。或者是非法轉租。”平頭男往上指了指,“樓上房子都是一個房東名下的,男性的話她隻允許單租。沒記錯的話,樓上本來就住了三個男的了。”
據說是因為以前有幾個男的合租一間房,結果起了矛盾,差點鬨出人命。房東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經不起這種嚇,索性就一刀切,不許多個男性合租了。
“這麼嚴重啊。”鐘杳愕然。
“是啊。當時鬨挺大的——那幾個男的在樓梯間哐哐打架,把消防門和電表箱都撞壞了。樓梯和牆上都是血,可嚇人了。”平頭男嘖嘖點頭。
鐘杳笑了:“瞧你說的,好像你親眼看過一樣……”
“我是親眼看過啊。”平頭哥拆了個喜蛋,直接開始嚼嚼嚼,“我特意上去看過呢。好家夥,電表箱的殼都歪了!凹進去一個角!也不知道現在物業修好沒有。”
……看得出來,您是真的很熱愛吃瓜了。
趁著對方談興正高,鐘杳和方葉心又抓緊機會打聽了下彆的事。保不保真另說,起碼多收集點信息。
可惜似乎問不到更多了——樓下沒接觸的幾家都是租戶,平頭哥也不是很熟,相較而言,他對買在這兒的戶主要更了解些,不過大多是八卦。
眼看打聽得差不多了,方葉心與鐘杳交換了個眼神。尋了個話頭正要告辭,卻見那平頭哥似是察覺到什麼,忽然皺起了眉。
……嗯?
方葉心心中一動,正要詢問,就見對方誒了一聲,一臉不耐地捂起耳朵。
“叮叮叮——”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陣刺耳聲響從樓道裡傳出,激得人一陣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