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宛七轉眼低著頭,瞥見一雙晃動的細腿,粗糙的腳踝上印著深淺不一的疤痕,看著像是抓出來的。
她收回目光,心裡有些發毛,儘力無視那雙腳,以及頭頂那道直勾勾的目光。
“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管事姑姑突然走過來大喊一聲,陳宛七以為是在說自己,慌忙猛踩兩腳,水花高高濺起,打濕了管事姑姑的鞋。
“說你呢,一歡!”管事姑姑瞪了她一眼。
一歡垂下腦袋,凝視著臟兮兮的汙水,看不清自己的腳,另一雙白生生的腳踝卻在臟水中若隱若現。
管事姑姑轉眼看向陳宛七,“你,跟我過來。”
陳宛七跟著她踏進一間小屋,這屋子比她住的那裡乾淨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她低著頭,心虛的瞥向管事姑姑腳上的濕布鞋,完蛋了,該不會又要被打一頓吧。
“你叫陳宛七是吧?”
“嗯。”
管事姑姑打開櫃子,生鏽的櫃門發出刺耳的聲響,聽著讓人頭皮發麻。
陳宛七悄悄扭頭看去,隻見管事姑姑從櫃子裡拿出一袋包裹,“這是貴妃娘娘給你的東西。”
陳宛七懵懵的接過,“謝,多謝管事姑姑。”
“我姓沈。”
“沈,沈姑姑。”
“以前我是陳皇後宮裡的,李貴妃做宮女之時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
陳宛七稍稍抬起頭來,想起李貴妃曾和她提過一嘴,以前她也是什麼都不懂,當初帶她的姑姑是怎麼教她的,如今她便怎麼教翊坤宮的人。
沈姑姑不苟言笑的說著:“你是翊坤宮的人,李貴妃也交代了,我自然不會為難你,但該乾的活也得乾,做好自己的本分。在我這偷不得一點懶,若是做錯了事,該罰我也照罰。”
“姑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乾活的。”
沈姑姑打量她一眼,昨日她默默觀察了許久,這姑娘雖是翊坤宮出來的,乾起活也不馬虎。
“聽說,你去過冷宮?”
陳宛七回道:“貴妃娘娘時常讓我去冷宮送東西。”
“皇後娘娘過得如何?”
“還……還好。”
沈姑姑沒再多說什麼,陳宛七抱著包裹回到屋裡,匆匆打開看了一眼,翻不到那隻玉簪,眼裡有些小失落,轉眼又安心許多。
得虧那日她取了下來,否則肯定是要弄壞的,東西還收在翊坤宮就好。
陳宛七放好東西趕緊跑回院裡,彆人都是兩人一組,大夥的進度都差不多,這會兒正擰著沉甸甸的被子,各個眉頭緊鎖。
她往人群中掃了一眼,唯獨沒看到那姑娘的身影,水盆裡的被子也不翼而飛。
哪去了???
“請問,那個一歡……”
旁邊的人不耐煩道:“我不知道。”
陳宛七癟了癟嘴,探見地上留著一排濕噠噠的腳印,自個尋著腳印走到後院。
遠遠望見一道僵硬的背影,宛若一根枯柴強撐著一坨厚重的被子,下一秒就要“哢嚓”斷成兩截。
陳宛七趕忙上前拉起她肩上的被子,“不好意思啊,沈姑姑找我有點事。”
手中的被子沒有想象中那麼沉,陳宛七詫異道:“你自己擰乾的啊?”
……
“你可真能乾啊。”
……
“一歡?”陳宛七喊了聲她的名字。
被子高高晃過杆子,一歡安靜的走到另一側整理。
陳宛七聽見她在那頭叫了聲,“陳宛七。”
“嗯,你也可以叫我阿七。”
“為何?”
“好叫嘛,在翊坤宮大家也都是這麼叫的。”
一歡歪歪的探出頭來,“可是這裡不是翊坤宮。”
“哦。”
陳宛七沒再多說什麼,隻覺得她眉眼間充滿陰鬱,仿佛與她的名字背道而馳。
一歡摸著被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周圍突然響起乒鈴乓啷的動靜,一隻夜壺滾到腳邊,李祈安推著整車夜壺摔了一跤。
“李祈安,你沒事吧?”
陳宛七轉身朝他走去,一伸手他就慌忙往後縮,“姐姐彆碰,我現在很臟。”
李祈安自己爬起來,目光卻探向她身後。
陳宛七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空空如也,一歡已經回去了。
“你在看什麼呢?走路這麼不小心。”
“沒什麼。”李祈安收回視線,含笑道:“見到姐姐高興,一時激動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