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堯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宛若提著一條銀魚,死死盯著那道不知死活的笑。
“阿堯,你彆這樣!”
李祈安收起笑意,心安理得的扮演弱者的角色。
繼堯漠然道:“陳宛七,你可知他是誰?”
“他不是東廠的人,你先放開。”
“你還知道他不是東廠的人?他……”
“走啦!回去再說!”陳宛七硬拉著他,繼堯憤然撒手,反拽著她心急火燎的離開。
李祈安摸著通紅的脖子,俯身拾起地上的夜壺。
“阿七啊,我可一點都不好呢。”他直起身來,指尖輕敲著壺身,發出悶悶的聲響,聽著很是享受。“這下可好,好啊……嗬嗬嗬。”
“陳宛七,你認得他?”繼堯將她堵在無人的假山後頭。
陳宛七解釋道:“我知道,他叫李祈安,他義父還在大獄裡蹲著,他很可憐的。”
“你竟連他的名字都知曉?還曉得他的義父?你為何從未同我提過?”
繼堯的語氣咄咄逼人,聽著讓她心裡不大舒服。
“我在宮裡待了這麼久,自然認得一些人,沒必要每個都向你彙報吧?再說,我認識李祈安的時候你也不在我身邊,你如今又來質問我什麼?你不要控製欲這麼強好不好?”
“我控製你?我若真控製得了你,絕不會讓你同他走到一塊!今後你不許再同他見麵!”
“憑什麼你說不許就不許?”
繼堯氣瘋了,“陳宛七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李祈安是西廠督主還同他走那樣近!”
“西……”陳宛七聽得一愣,困惑道:“不對,我去過西廠,聽過那西廠督主的聲音,李祈安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你就不信我是吧?”
陳宛七不耐煩道:“那你相信我嗎?你就是在亂想!李祈安是個太監,我管他是個什麼主,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他有一腿?”
繼堯肅然道:“陳宛七,老子是在擔心你!”
“老娘用得著你擔心?”陳宛七也讓他給氣壞了,不管不顧的反駁著:“我已經儘量在理解你了,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我入宮的時候你不在,我受委屈的時候你也不在,我有要求你為我做什麼嗎?你還要我怎樣啊?”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抹著淚跑回去,紅著眼眶回到尚衣局,旁人自當以為她是在翊坤宮裡哭了一場,久彆重逢也是難免的事。
陳宛七自個調整了情緒,很快平複下來,主動去找薑尚衣談話。
“薑尚衣,昨日是我不對,你可以罰我罵我,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繡的。”
薑尚衣坐在她的小搖椅上,眼皮都沒抬一下,“呦,回了一趟翊坤宮這就轉性了?”
陳宛七誠懇的說著:“以前我是翊坤宮的人,往後的事誰也說不準,眼下我隻是尚衣局裡一個打雜的,若是薑尚衣願意給我機會,我定感恩在心。”
薑尚衣皮笑肉不笑的嘲諷道:“這話說的好像你不回翊坤宮似的?”
“回!”陳宛七篤定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回去!”
陳宛七又給自己加了些籌碼,適當妥協不代表一味的退讓,利益永遠是談判桌上最大的籌碼。
“薑尚衣,我隻是個小宮女,同你之間並沒有多大的利益關係,可你也不想西廠那邊為難你吧?”
陳宛七估摸了個大概,東廠之間尚且內鬥,更何況在這宮裡還有一個西廠,兩廠之間必然水火不容。此番定是西廠的動手,至於目的為何,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但卻能為她所用。
不用白不用!
“皇上曾讓我在西廠養傷,西廠督主同我有過幾分交情,他日薑尚衣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也能儘力說幾句話。”
薑尚衣神色一變,這小漳娘本就是翊坤宮出來人,李貴妃能在這爭奇鬥豔的後宮中穩陣腳,自然是有厲害之處,底下的人必然也不會真是個傻子。
旁人不曉得她在西廠待過,東廠那頭是知道的,薑尚衣早就聽到風聲。孟公公這回慘遭西廠毒手,陳宛七說不定還真能說得上話。
薑尚衣故作鎮定道:“既是如此,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不過我可告訴你,想成為尚衣局裡正兒八經的繡娘可是要有真本事。”
“還請薑尚衣賜教。”
薑尚衣起身走到繡坊巡了一眼,陳宛七默默跟在她身後。
“花、草、鳥、獸,這對繡娘來說都是基本的,不過在尚衣局裡的要求是極嚴的。我給你一日功夫將這四樣繡好,若是繡不好就彆再厚著臉皮來求我。”
“是。”
陳宛七自個在邊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手裡開始穿針引線,受傷後第一次正經做起針線活,針都拿不穩當。
“叮!”
繡針落在地上,耳邊傳來幾聲窸窣的嘲笑,連她自己都想笑,更何況是旁人。
她在這就像一個顯眼包,一舉一動處處與旁人不同。
陳宛七在角落裡坐了許久,聚精會神繡著手上的活,眼睛都快盯成鬥雞眼了,身後有人走近都察覺不到。
“噗嗤!”
頭頂傳來一聲譏笑,薑尚衣探頭一看,冷嘲熱諷道:“陳宛七,就你這破手藝還妄想進我尚衣局?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