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捂嘴一笑,立馬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呦,抱歉抱歉。我都忘了今日是中秋佳節,怎能提些晦氣事,我自罰一杯。”
高夫人招來小廝上酒,自飲一杯再舉杯道:“今日姐妹們賞臉前來,難得在此一聚,不如尋點樂子,咱們就以菊花為題尋詩作樂。”
小廝又搬上來幾盆姹紫嫣紅的菊花,高夫人坐回主位上,眾人也紛紛回座。
陳宛七懶得再回去,更不想挨著討厭的人坐,索性就坐在陸雨邊上。
高夫人往角落裡掃一眼也沒多說什麼,興致勃勃的開口:“姐妹們,今日既是由我做東,那便由我先來獻個醜,姐妹們莫要見笑。”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
陳宛七獨自喝了杯酒,這把玩的還是高端局,一群有錢人閒著沒事表演才藝。
一輪下來,最後隻剩陳宛七和陸雨,有關菊花的詩句幾乎都被說遍了。
陸雨小聲念了句詩:“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高夫人忽而笑道:“嚴夫人,今日賞的是菊花,你怎是說到了桃花?莫不是人在這兒,心裡卻想著彆處?”
陸雨咬了咬唇,紅著臉略顯窘迫。
“哈哈哈哈!”陳宛七在邊上突然拍手叫好,“嚴夫人,好才華!”
“朱夫人,這是何意?”高夫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朱夫人是月港人,莫不是沒讀過書?這倒也不怪你,女子無才便是德……”
陳宛七打斷道:“高夫人既是讀過書,難道不知此詩乃是出自《題菊花》一作,所言之意講的是如若有朝一日當了春神,定要安排菊花和桃花同在春天盛開。”
陸雨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在座之人不少出自書香世家,自然曉得其中之意,隻是不好駁高夫人的麵子,更不會為陸雨出麵。
此話一出,場麵略顯有些尷尬。
高夫人嘴角一僵,一時下不來台,淺淺蹙了下眉頭,“讀過好些書竟是給忘了,朱夫人這麼一說我倒是才想起來,沒想到月港女子竟有這般學識,不知你尋的又是哪一句?”
陳宛七麵不改色的吐出一句:“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
氣氛再度陷入尷尬,這句雖是沒跑題,可在中秋節提起重陽節,多少是有些晦氣……
陳宛七欣賞著高夫人氣歪的嘴角,就是想故意惡心她,這不比賞菊有意思?
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高夫人再也忍不住怒火,憤然拍桌而起:“你這沒見識的鄉野女子,竟敢如此無理!”
陸雨抬起頭來,“高夫人,此詩恰巧道出了友人之情田園之意,正如今日諸位有緣聚在此處,倒也不算為過。”
她的聲音不大,字字清晰,懂的人自然會懂。
高夫人趾高氣昂的嘲諷道:“嚴夫人出自名門,就算是夫家那頭家道中落,也不應當忘了自己的出身,難不成陸家的女兒也要同這月港來的倭寇為伴?”
陳宛七當即質問道:“高夫人,你這又是何意?”
“哼,陳宛七,你是月港人,這話你難道聽不明白?沿海一帶倭匪猖獗,早些年百姓與倭寇同流合汙,沒爹媚娘的野種多為倭寇之後,就你這出身也配站在這裡?”
陳宛七淡定的喝了杯酒,談吐間帶著芬芳,“不知道高夫人說的是何年馬月之事?市通則寇轉而為商,市禁則商轉而為寇。我既是月港人,自然曉得這道理,早些年福建巡撫上書朝堂,皇上已然開放海禁。高夫人如今舊事重提,這一口一個倭寇,到底是在看不起誰?”
“你!……”
高夫人還不算笨,就算氣昏頭,有些話也不能糊說。
在座皆是心知肚明,高夫人平日裡就愛顯威風,陳宛七出身不好,以為她是個軟柿子,本想立個威風,沒想到竟是次次讓她駁了顏麵。
“高夫人莫不是玩不起?賞菊尋詩是你提的,好賴話都讓你說了,咋還玩急眼了?害呀,莫氣莫氣,氣出病來無人替,你若氣死誰如意?”
“陳宛七!!!”
“我懂我懂,女子無才便是德嘛。高夫人千萬不要覺得抱歉,你雖然沒有才能,守拙安分順從丈夫,還能做個可愛的小傻蛋。”
陳宛七故作惋惜道:“我還得向高夫人學習呢,可是我學不會啊,智商不允許啊,害呀真的是。我沒什麼見識,當然要有自知之明啦!身為女子,若是沒有才情,至少也要有點做人的品德,總不能一無是處還愛到處顯擺,哪個夫家會喜歡這樣的?你說是不是啊,高夫人?”
高夫人氣得都說不出話來,宴會不歡而散。
陳宛七第一個衝了出來,差點沒在裡頭憋死。
阿立驅著馬車過來,見她臉色不大好,不明所以的問著:“這是……怎麼了?吃錯東西了?”
“阿立啊,幸好你沒進去,這裡頭的女人能把你吃咯。”
陸雨最後一個從裡頭出來,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獨自轉身離去。
一輛馬車緩緩靠近,陸雨往邊上避讓,馬車偏偏在她身旁停下。
陳宛七探出頭來,“姐姐,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