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是麻煩?”陳宛七握起她微微發抖的手,寬慰道:“姐姐,你從來都不是麻煩。我沒有姐妹,但也聽說過姐妹同心這個道理,你難道感受不到嗎?”
陸雨卑微的說著:“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愧疚。”
陳宛七歎氣道:“如今徐家敗落,陸家落難,最難過的應當是陸楓姐姐。說到底,也是因為徐家,陸家才有此變故,你讓陸楓姐姐怎麼辦?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何麵對你們?難道要她心懷愧疚的過一輩子嗎?”
陸雨猛然抬起頭來,“當然不是!”
“姐姐,我想你是最懂她的處境,不是嗎?”
“可我嫁的是個罪人之子。我以為,我離她們離得遠遠的,姐妹就不會因我而受人非議,所有的不幸皆由我來承擔便是。可我不明白,為何還會變成這樣……”
她傷心的哭訴,一直以來,她始終覺得自己像個災星,愛上不該愛的人,生怕連累家人。
她早已卑微得如糞土,尊嚴任由踐踏,可上天仍要往她的脊背狠狠踩上一腳。
陳宛七紅著眼眶,哽咽道:“姐姐,你若覺得陸楓姐姐沒有錯,那你又何錯之有呢?你不想見她嗎?這些話,你不想告訴她嗎?你想讓她也同你一樣,背負著愧疚過一輩子嗎?”
“我……”陸雨崩潰道:“可是,來不及了。”
“來得及!”陳宛七扭頭看向阿立,他杵在一旁將話聽了去,這憨批正偷摸的抹著淚。“阿立,你快送姐姐去城門,興許還來得及!”
“啊?可是。”
“彆可是了,我這不必操心,早都混熟了,沒事的。”
“那,這!哎呀,我速去速回!”
阿立牽起馬車一路飛奔。
陳宛七獨自守著攤子,一個人也不是沒擺過,前幾日五六個人擠一個攤子,耳邊吵吵鬨鬨,這會兒身旁空蕩蕩的,一時竟有些不習慣。
以前擺攤是為了混口飯吃,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竟是為了義氣。
眼下徐家離京,朝中紛爭也該告一段落,高首輔獨攬大權,那他那乾兒媳不得上天!
一想到這女人囂張跋扈的樣子就不爽,陳宛七仰頭無聲的呐喊,一張晦氣的嘴臉正巧落入眼中。
“呦,這不是國公府的二少夫人,陳宛七?”
陳宛七心中暗罵,真是見了鬼。
“陳宛七,你在這做什麼?”
“嗬嗬,許久不見,高夫人可得了眼疾,沒看見我在擺攤嗎?”
“你!”高夫人正欲發火,頓時又揚眉數落道:“這等次品怎配入我的眼?賤貨也配?”
陳宛七冷笑一聲,“配不配也得試試才曉得,來都來了,你買點啊。怎的,買不起啊?”
高夫人轉身要走,一聽這話憤然回過身來。
“陳宛七,你這月港來的賤民,膽敢這麼同我說話!”
“哎呦喂,破防了破防了!買不起就說臟話是吧?誰家千金小姐張口閉口皆是這汙言穢語?裝什麼裝,生怕旁人不曉得你是高首輔認的乾兒媳是吧?”
陳宛七故意強調“乾兒媳”三個字,高夫人一聽到這敏感詞,氣得嘴都歪了。
“不識抬舉的東西!”
高夫人怒火中燒,抬手甩出一巴掌,耳光卻遲遲未響。
陳宛七還沒反應過來,眼前擋著一道身影,銀白的飛魚紋清晰可見。
“李……李督主。”
李祈安緊握著她的手腕,高夫人頓時收斂了幾分焰氣。
他鬆開手,往她手中遞了一隻翡翠玉鐲,恭順道:“高夫人,好巧。”
“李督主,你這是?”
“奴才在江南偶得此等上品,聽聞高夫人興致高雅,平日素愛翡翠,美玉自當配美人,浪費豈不可惜?”
高夫人掃了眼手中的翡翠,色澤濃鬱鮮豔,質地柔軟細膩,一看便是價值連城。
她愛不釋手的握著美玉,卻是回絕道:“李督主,此等貴重之物,我可不敢收。”
“奴才並非愛玉之人,隻知玉有靈性,這京中除了夫人,奴才可再也尋不到與之結緣之主。”
高夫人扭扭捏捏的收下,一改惡劣的語氣,竟是柔聲問著:“李督主為何在此?”
“奴才正欲登門拜訪,不曾想到在此遇到夫人,倒是頗有緣分。”
高夫人聽著心裡高興,卻又善變的生起悶氣,不爽的往他身後掃一眼。
李祈安隨即輕聲低語,“夫人如今乃是京中名門,犯不著同這般人見識,傳出去豈非讓人聽了笑話。莫生氣,奴才替你教訓便是。”
高夫人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兩人相視而笑,轉眼又瞪了陳宛七一眼,傲慢的轉身離去。
李祈安吩咐道:“來人,送高夫人回府。”
西廠小太監跟狗似的湊到高夫人身旁,任其踹著脊背蹬上馬車。
陳宛七驚得合不攏嘴。
這倆言語之間含著曖昧之意,他們竟是在當眾調情!???
馬車揚長而去,陳宛七還沒從這驚天大八卦中回過神來,頭頂傳來一聲咒罵。
“賤婦。”
李祈安望著遠去的馬車,眼中甚是反感。
陳宛七抬起頭來,撞見他回眸的目光,宛如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