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貞兒有些麻木的搓著衣服,雙手泡得發白。
雖然在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堂堂刺史家的千金,誰知道一夕之間天翻地覆,劉家滿門被滅,----父親、嫡母,還有姨娘,還有兄弟們,全都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三嫂因為正懷著孕,也被……
“啊……!”腦海裡又響起那些淒厲的尖叫,讓自己腦袋隱隱作痛。
----劉家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自己從千金小姐淪落為洗衣婢,一雙又細又嫩的手,都被泡白泡腫了,還要被那些粗鄙的婦人譏笑,----她們下午就能收工,自己卻洗到天黑都洗不完。
從前嫡母雖然有些刻薄,但在吃穿用度上並不曾短缺,自己身邊亦是丫頭婆子圍繞,何曾吃過這種苦頭?
劉貞兒想哭又不敢哭,怕再被管事看見惹得人不耐煩。
“你!”管事婆子走了過來,踢了踢她的木盆,吆喝道:“跟我來!”
劉貞兒一片茫然,更多是害怕和不安,在身上擦乾了雙手,悄悄跟了上去,“媽媽……”儘量讓自己聲音謙卑一些,“有什麼事嗎?”
----心下惶恐不已,不知道有什麼未知的命運等著自己。
“哪兒那麼多廢話?”那婆子不耐煩,斥道:“叫你走就走,快點!”
劉貞兒緊緊咬住了嘴唇,不敢再多吭一聲。
到了地方,隻見婆子先行快步進去,聲音諂媚,“三爺,人帶來了。”
“你下去吧。”是一個年輕公子聲音,冷冷的,不失清澈,等那婆子走遠了,那聲音又道:“進來。”
劉貞兒低著頭進去,跪在地上。
“我問你一件事。”徐離的手指輕叩桌麵,一聲、一聲,又一聲,節奏漸快,讓人不自覺的隨之緊張起來,“你若答得好,我就把你贖出去。”
劉貞兒大驚大喜,抬起頭。
一個身著翡色錦袍的少年映入眼簾,豐神雋朗、英姿出塵,雙眼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整個人乾淨利落。
“你可知道,你四哥的親事為何遲遲沒有定下?”徐離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如果劉貞兒這兒問不出來,自己就另外想法子去查清楚。
這些後宅瑣事,與風雲變幻的天下形勢相比,不過是雞毛蒜皮。
劉貞兒注意到他那雙不帶感情的眼睛,收回一刹那的迷失,明白這是自己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而且隱隱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說不出這人想要的東西,很可能就活不成了。
她有些不寒而栗,顫聲道:“容……、容我想一下。”
“可以。”徐離並不著急,追了一句,“不過彆想太久,不知道的事情更不要瞎說。”
“我想起來了。”劉貞兒咽了一下口水,先保證,“絕對不敢亂說!”然後道:“有一次,我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聽見母親在跟陪房媽媽抱怨,說顧家不厚道,胡亂換了生辰八字不說,現在還裝起糊塗來。”
徐離仔細聽著每一個字,麵上神色不變。
劉貞兒以為他不滿意,慌忙磕頭,“因為怕母親認為我有意偷聽,後來就悄悄避開了,但是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沒有一個字是假的!那段時間,母親一直脾氣不好,時常抱怨顧家,所以四哥的親事就沒有訂下來。”
換了八字?杏娘又恰巧病了?
此時此刻,徐離已經十分篤定,真正有問題的人是杏娘!蓮娘的親事,壞也就壞在姐姐的事情上頭。
不知道那杏娘出了什麼紕漏,顧四夫人急著要把她嫁出去,竟然不惜掉包,把大女兒的八字給了劉家!難怪劉家遲遲不肯下聘,且不說對杏娘滿意不滿意,單是中途換人這份折辱,誰又能咽下這口氣?
他憑著推測,竟然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徐離冷笑,----居然有如此狠心的母親,親手壞了自己女兒的婚事,還把女兒送到外麵寺廟裡去,是怕她鬨起來吧?
難怪……,她一點不都想回到顧府。
罷了,自己主要是想和顧府聯姻,看重的是顧家的名望勢力和蓮娘本人,並不是想要找一個嶽父做靠山,糊塗爹媽、混帳姐姐不管也罷。
儘管如此,杏娘的事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誰不希望妻子的娘家人乾淨清白?隻是眼下是非常時期,和顧家聯姻,比之平常更為重要,很重要,隻要蓮娘是一個好女子就行。
自己不能娶蕭氏女,徐家成事,更需要和一些名門望族的支持!
“三爺……”劉貞兒小小聲,身體有點瑟瑟發抖。
徐離冷眼看向她,----原本的確是想著問不出什麼,就把她給……,但她既然幫自己解了惑,不妨放她一條生路。
不過是一介婦孺罷了。
但前提是,要保證她今後不會說漏嘴,該如何做呢?
----想和彆人同心同德,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益一致。
徐離思來想去,忽地想起心裡的一個小疙瘩,瞬間有了主意,朝下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劉貞兒一愣,難道對方看自己有幾分姿色,所以要……?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好姻緣是彆指望了,若是能給眼前這位有權有勢的公子做妾,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心中一喜,趕忙道:“今年十三了。”
徐離勾起嘴角,輕聲道:“我想把你托付給一個好人,願不願意?”
好人……?劉貞兒不解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