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還沒回來?”
桂姐兒站在炕上,把馮氏賞的床帳子,披在了身上,想讓她娘用帳子給她做一件夏日穿的燈籠褲,還有配著裙兒穿的衫兒。
正好這是紗的,上麵又有刺繡。
“沒回來,彆是吃酒吃多了。”
江大娘感激刁媽媽當日不計前嫌,在二房這麼大的事上,喊了她,讓她也在馮氏跟前露了臉得了賞。
那事過去後,便掏錢去外麵撿了幾樣好肉食,請刁媽媽去吃酒,還請胡娘子幾人做陪。
她去吃酒前,梁堇是囑咐過的,讓她彆吃酒吃醉了,酒吃多了對身子不好。
“二姐兒在家嗎?”
江大娘家的小子,諢哥,拿著一個油紙包,裡麵包著兩個炊餅夾驢肉。
梁堇聽見有人喊她,出去一看,見是他。
“二姐兒,這是我娘讓我給你們送來的。”
江大娘怕刁媽媽來吃酒,撇下家裡兩個女孩,沒人給做飯,就使喚自己的小兒子送點子吃食來。
諢哥才四五歲,戴著一個虎頭帽,鼻涕流的老長,說話間,那個長鼻涕一吸一吸的。
梁堇把東西接了過來,謝過他娘,把他領到西屋,用草紙給他擤了鼻涕。
又留他在這頑了一會兒,把家裡的糖蜜糕撿了一碟兒,給他拿來吃。
這糖蜜糕是桂姐兒買的,八文錢在孫老爹那能買一大包。
諢哥人小,坐在西屋的椅子上,兩條小腿懸在了半空中。
他的臉凍的皸了,江大娘也不給他抹點油膏。
梁堇把她們洗完臉抹的油膏拿了出來,給他塗了點。
外麵天是陰沉沉的,趴在炕上吃炊餅夾驢肉的桂姐兒嫌炕上不暖和。
梁堇也冷,她的右腳腳趾發癢,不知道什麼時候凍的。
等把諢哥送走,梁堇燒了一鍋熱水,把腳放進去燙,燙的通紅才拿出來。
若是這個時候不用熱水燙腳,以後腳會時常凍的發癢,那種癢撓心撓肺的。
在北宋,柴也是要花錢買的,家裡的炕刁媽媽怕費柴,每次都是睡前燒一兩根。
這些柴,是賣柴人從山上砍好,有的用推車,有的用扁擔挑著,進城來賣的。
一捆柴,在前兩個月還賣三文錢一捆,可天一冷,就漲價了,漲成五文錢一捆了。
有那不富裕的人家,連柴都買不起,隻能自己去山上撿。
梁堇搓了搓手,見天還早,就進屋換上了她的厚棉褲,厚棉襖,想去外麵賣雞子。
“這麼冷的天,我可不去。”
桂姐兒躺在炕上,蓋著褥子還嫌冷哪,更不用說去外麵賣雞子了。
梁堇也沒逼她去,她待在家裡沒事做,不如去賣雞子,雞子賣了,還能得點錢。
她給胡娘子買了禮,手裡真是一個子也沒有了。
沒有錢的日子,令梁堇有些不安。
走的時候,她戴上了讓刁媽媽給她做的氈帽,擔心下雪,又在家裡找了被耗子咬了兩個窟窿的油紙傘。
挎著裝滿了雞子的籃子就這麼出門了。
剛出來,冷風就往她襖子裡鑽。
“二姐兒,這麼冷的天,哪去?”
江大娘她們吃酒,沒有叫上張媽媽。
張媽媽靠在自家門框上,正在搓納鞋底用的草繩,一邊搓,一邊往自己手心裡吐唾沫。
梁堇也不知,這麼冷的天她為啥不在屋裡搓。
“張媽媽好,我家裡沒油吃了,我娘讓我去外麵買些回來。”
梁堇知曉,她挎著個籃子,這樣的說辭瞞不過張媽媽,但隨她去。
梁堇前腳剛走,張媽媽搓著草繩就奚落了起來,
“這麼冷的天還去賣雞子,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了不成……”
她說著說著,就難受了起來,草繩也不搓了,回屋裡去罵了這些天隻知道躺在炕上,衣裳不洗,飯食也不做的女兒雁姐兒,
“看刁銀娣家的二姐兒,人家比你還小,這麼冷的天,又挎著籃子去賣雞子了。
看人家多能乾,你躺在炕上,就知道啃你老子娘的。”
張媽媽這會,是真羨慕刁銀娣了,有個女兒這樣做活。
躺炕上的雁姐兒不吭聲,任由她娘如何罵。
賣雞子能有什麼出息,她要進府裡,去謀前程。
她也要穿上綢子衣裳,像秀珠回來學的那樣,府裡姑娘身邊伺候的,穿的都是綢子衣裳。
都是一個娘生的,憑啥秀珠能進府,她進不得?
她張雁姐說啥,這輩子也要同那些人一樣過上人上人的日子。
梁堇來到了夜市,此時這裡人不多,再加上她今個來得早,天又冷。
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煮羊頭的刀疤臉,用竹笊籬撈著大鍋裡煮的軟爛的羊頭肉,白色的炊煙衝淡了空氣中的寒冷。
梁堇跺了跺凍得有些麻木的腳,找了一個背風的角落裡,掀開了籃子上的布,叫賣著香雞子。
賣了好一會兒,才賣出去幾個。
“賣香雞子的,你過來。”
有個穿著襖子,手插進襖袖子裡的婆子,在不遠處衝梁堇喊。
梁堇提著籃子小跑了過去,
“婆婆,可是要買香雞子?”
那婆子凍得縮著脖子,
“你這香雞子味兒好不好?”
平日裡這兒賣吃食的多的很,今兒天冷,都沒多少賣的。
曹娘子的相好來了,使喚她出來買些吃食回去,這麼冷的天,她又不想費腳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