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娘子身邊的媽媽在府外麵迎著女客,見這娘子窘迫。
雖猜不出是誰家的,但也看出了她是來自家府上的,便走過來,給她付了轎子錢。
“娘子是哪家的,可有帖子?”
“吳同知府上的。”
柳氏把帖子給了對方,季姐兒嫌丟人,臉從始至終都沒抬起來過。
接過帖子的媽媽,有些驚訝,吳同知府上不是次次來的都是馮娘子嗎?
眼前這位……莫不是吳同知的那位寡嫂?
鄭媽媽沒說什麼,臉上帶著笑,把衣著樸素的母女倆人引進了府裡的後院。
……
從張通判家回來後,柳氏就病倒了。
她躺在炕上,一臉病容,誰都不見。
吳老太心疼的緊,一天使喚婆子來大房看幾回。
連在廚房的梁堇都聽說了柳氏病倒的這事。
“真是丟人丟到外麵去了……”
刁媽媽一個二房的人都覺得沒臉說。
平日在府裡腰板挺的筆直的柳氏,到了女眷中間,連句體麵話都不會說。
坐在角落裡,期期艾艾的,又穿的那樣窮酸。
張通判的娘子鄭氏,見她第一次來,便從手腕上褪了一個玉鐲子給她閨女季姐兒。
這是有規矩的,人家給你的女兒見麵禮,你也要給對方的女兒見麵禮。
這柳氏倒好,一塊手帕都沒有給鄭氏的女兒,平白的昧下了人家一個玉鐲。
這還不算啥,有人在席上主動和她搭話,她一副冬日梅花,不可屈的清高模樣,言語間,頗是瞧不上人家。
如今外麵都在說,吳相公苛待寡嫂。
他這位寡嫂參加了一場宴,除了替他得罪了人外,還平白的在官眷中增添了笑料。
吳相公的臉丟了個乾淨,還替寡嫂柳氏背了黑鍋。
他在官場上,就連他的同僚都拿這事取笑他。
不開眼的吳老太,剛消停了一些日子。
雖然還和吳相公這個兒子賭著氣,可不耽誤她使喚趙婆子來二房替她傳話,
“老太太說,柳娘子病了這些日子了,讓吳相公去外麵打聽打聽,可是那日去張通判家裡,被人欺負了。
若不是,就趕快給柳娘子請個有名的大夫來。”
書房裡的吳相公黑著一張臉,沒有吭聲。
等趙婆子走後,他給了二順七個銅板,讓他去外麵給他打一角散酒來。
七文錢一角的散酒,那是賤的不能再賤的酒。
府裡的蔡婆子吃的就是這樣的酒。
上次江大娘請刁媽媽吃的酒,比這個還要好些。
二順把酒打來,吳相公吃了酒,連晚食都沒用。
馮氏放心不下,讓廚房做了自家官人素日愛吃的幾道菜,帶著丫頭崔兒,拎著食盒過來了。
夜裡這麼冷,官人不用晚食,也不回房,凍壞了怎麼好。
來到書房外麵,隻見裡麵漆黑一片。
“怎麼不點燈?”
馮氏問二順。
“相公不讓點,老太太屋裡的趙婆子來了,讓相公給柳娘子請大夫看病。
趙婆子走後,相公就開始吃酒,吃的還是那下等的散酒……”
二順說著說著,都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他一個做下人的都心疼吳相公,替他感到憋屈。
在外麵,那些人是如何笑話相公的,他都看在眼裡。
還有人說他對寡嫂不好……
吳相公每年得了俸祿,都給柳娘子買布,她收在箱籠裡放的被蟲蛀了就是不穿。
她就是要穿成那樣子,去外麵敗壞相公的名聲,這有什麼辦法。
馮氏聽罷,就讓崔兒在門外候著,她自個拎著食盒推開門走了進去。
椅子上的吳相公聽見動靜,連忙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
“天這麼冷,娘子怎麼來了?”
吳相公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馮氏要點燈,他攔著不讓,生怕被馮氏看到他哭了。
馮氏見自家官人渾身的酒氣,把食盒放下,忍不住抱住了他的頭,
“你也曉得天冷,在這吃冷酒做什麼。
要想吃,就回屋吃,我把酒給你溫了,吃熱酒,屋裡燒的還有炭。”
吳相公的淚水又奪眶而出,濕了馮氏的襖子。
大房那邊的柳氏也在哭,和季姐兒在炕上哭,
“我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那些子人瞧我不起。
季姐兒,都是娘沒本事,娘本想和那些人交好,日後好替你尋親事的……”
“娘,我不要親事,咱彆再去了,那些人都看不起咱,咱上趕著被她們輕賤。”
吳季姐兒哭紅了眼,這等丟人的事,隻有她們娘倆知曉,還有巧姑她們。
吳老太來問了,她們沒臉說,難道要說她們被欺負了?
張通判府上的那些官眷娘子,一個比一個勢利眼。
如果她爹還活著,也成了同知,那些人還會這樣對她們母女倆嗎?
不過都是看她娘是個寡婦,她又是個沒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