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睿瀾聽完我的話以後好受了些,然後和我講了一下劇情,她說得很隱晦,我懷疑要是我自己沒有事先看過那個電影的話可能聽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為了安慰她,我表現出了很高的“理解力”和“感悟力”,對她分析到:“彆聽彆人瞎說,這個電影拍得多有水平啊,揭露了資本主義的黑暗!你看,日本的女人那麼慘,不就說明了日本那個國家不行嗎?不就說明我們國家的製度才好嗎?這體現了共/產主義的優越性!我們應該好好通過這個片子受受教育,放心的,這個片子肯定沒問題!”
說完上麵那些話以後我自己都覺得很囧,那些推理都是什麼推理啊?完全沒有邏輯可憐,狠狠地給我們法律人丟了臉。可是為了安慰馬睿瀾,我也顧不得什麼邏輯不邏輯了,儘往好的地方說,讓她心裡好受一些。
她被我安慰以後心情變好了一點兒了,可是還是有一些猶豫,可能因為我不是什麼權威吧。我想,要是某教授這麼和她一說,她肯定就堅信不疑了,唉,這個年代的人都很相信權威呢。而且權威們也不太作假什麼的,還是很有信譽的。
不過我又忽然得意了起來,雖然說話的邏輯不靠譜,但是我的事情做得還是很成功的。想到了以前參加辯論賽的時候,題目都是抽簽決定的,如果抽到了正方你就為正方說話,如果抽到了反方照樣幫反方說話,根本沒有任何的障礙!抽到哪邊都可以找出一大堆理由的。
所以無論是什麼說樣的說法,都能被我找到支持的證據嗎?默,怎麼感覺自己這麼奇怪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過了沒幾天,馬睿瀾又急匆匆地跑來告訴我了:“曉雯,怎麼辦?那個電影被禁播了?我該怎麼辦?國家現在都不給放那個電影了,肯定是一個壞電影,可是我看了!我看了!”
看著馬睿瀾小姑娘這麼歇斯底裡的樣子,我不禁扶額,天哪,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她怎麼還在糾結這個事情啊?居然還有心思去關心那個電影有沒有被禁映!不就是一個電影嗎?看了就看了,至於這樣嗎?我真是不能理解。
但是不理解也要安慰啊,好歹是一個宿舍的,怎麼可能人心看著她這麼難過呢?於是我又開始掰了:“小瀾,你不要擔心,我認為這個電影沒有那麼壞!可能隻是有點兒不合適,所以國家就不給放了,還沒有到‘壞’的地步。再說了,就算那個電影壞又怎麼了,隻要你胸有人正氣,就不會被它汙染!你這麼‘根正苗紅’,沒有那麼容易被那些資本主義的‘流毒’汙染的。這樣吧,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去借幾本書來看看,比如說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毛主席的書來看看,加強一下自己的思想教育,堅定一下自己的革命鬥誌不就行了?沒有那麼嚴重的!”
馬睿瀾聽了以後點點頭,說到:“我這就去看書!”然後歎了口氣,感歎道:“哎,曉雯,我後悔死了,我要是不去看那個電影多好,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了!還是你這樣的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不用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惱,以後我要學你!”
我嘴巴上嘿嘿地笑著,心裡卻苦作一團:姑娘啊,你可千萬彆照著我說的去做!我電影也看了,男朋友也交了,過的根本不是你認為的那種“苦行僧”似的生活!我也很會勞逸結合的,你要是照著我說的做就完了!
可是轉念一想,以她的性格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唉,先這樣吧,如果以後看到她太辛苦了我就拉她一起去玩吧,到時候在忽悠她要“勞逸結合”“會休息的人才會工作”什麼的。自己造的孽自己改正。
事情很快就有了新的變化,在某天的時候馬睿瀾喜滋滋地拿著一份報紙過來給我看,上麵有文學大家巴金先生的一篇文章,是幫《望鄉》說好話的,說它的思想性藝術性都很強,是一部難得得好電影!
於是馬睿瀾笑眯眯地說道:“曉雯啊,還是你比較厲害,和巴金先生的觀點一樣噢!”
我笑道:“我怎麼能和人家比呢?人家說得比我好多了、深多了。倒是你,現在總算可以放心了吧?”
她點點頭,然後說道:“不過我這幾天裡看那些革命導師的著作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我覺得自己的思想進步了很多。”我笑笑不說話,思想這種問題真的很難評價如何算是“進步”了。不過我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更加牢固地樹立了共/產主義的信念。
我忽然想到史明輝好像也對這個電影心存餘悸的,覺得這個電影不好,不知道他會不會像馬睿瀾一樣也產生什麼心理負擔。於是我說到:“小瀾,這份報紙可不可以給我?我想留著看。”
馬睿瀾說到:“這有什麼不行的,我都已經看完了,你手著吧,拿好!”於是我好好地把報紙收起來了,準備這周末見麵的時候拿給史明輝看,一轉眼就已經開學兩周了,到了我們約好的見麵的日子了。
沒過幾天,馬睿瀾又給了我一份報紙,說道:“曉雯,巴金先生又寫了一篇關於《望鄉》的文章,你要收起來嗎?”我點點頭,於是收起了兩份報紙。
隔了沒幾天,在鄧爺爺的幫助和批示下,《望鄉》又開始上映了,於是馬睿瀾笑臉常開,完全把她曾經的擔憂拋諸腦後了,見了人就誇耀她看過那部《望鄉》,還說那部電影怎麼怎麼好看,思想性、藝術性如何之高,大學生一定要看一看,不然就會遺憾的雲雲。
我不禁歎氣,這個姑娘喲,怎麼想法變得這麼快?她這算是盲從還是更風呢?完全沒有自己的立場,社會上說這個東西好她也說好,說壞她也覺得壞,其實這個電影她自己親自去看過的,為什麼自己沒有感覺呢?是好是壞自己也該有個判斷吧?
而且從我的觀察來看,這樣的人很多,絕對不止馬睿瀾一個!這個時代的很多人都用集體意誌取代了個人意誌,用集體價值觀取代了個人價值觀,像巴金先生那樣敢發出自己聲音的人真的很少。
可是哪個時代又不是這樣的呢?說實話的人總是很少的,有些事情明明我們心裡都清楚,可是不能說。
在見到史明輝以後我把兩張報紙都扔給他看,說道:“看完電影以後心裡是不是不好受了?好好看看吧,巴金先生都說那是好電影了,你彆擔心!”
史明輝隨便瞟了一眼報紙,並沒有細看,說道:“我也沒說那個電影不是好電影,沒有思想性什麼的,隻是我還是那樣的電影不太好,我不喜歡......不喜歡帶你去看那種電影,明白了吧?”
我點點頭,說道:“其實我也不太喜歡那種藝術類的電影,我喜歡戲劇片啊武打片啊什麼的,反正是沒有什麼思想性藝術性的,隻是看著玩兒的那種!”
史明輝笑著說道:“是嗎?我怎麼覺得這樣不想你啊?你不是很喜歡學習的嗎?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那些很有深度的電影呢!”
我白了他一眼,說到:“拜托,電影就是一個消遣好不好?再說了,我一個學醫的,有深度的我也看不懂啊!”然後我們嘻嘻哈哈地轉移了話題,不再討論和電影有關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