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一看,昨夜一場雨將小院洗滌得格外清爽,觸目所及,皆是翠綠,暑氣也消退了不少,空氣中甚至還有微微的濕意。
周正一腳踩到鵝卵石鋪的小路上,有些滑,連忙放慢了腳步。
鋪子後門大開正對著小院,周正停下來一看,自己叔叔正盤著條腿坐在鋪子裡的榻上,邊上太師椅上坐著鐵掌櫃,劉成瑜穿著件黑T恤,坐在另一端,三人談笑風生。
昨天晚上看到在院子裡的那一幕莫非是在發夢,如此一來,那和劉成瑜的苟且之事難道也是自己的一場春夢,周正連忙用手去摸了一下自己身後,可惜摸了個透心涼,那地方還是隱隱作痛。
他皺起眉頭,正要提腿抽身走那通往隔壁茶館的小門,可是雙喜那貓兒眼尖,已經從前麵鋪子裡奔了出來,纏著他的褲管撒起嬌來。
三個人齊刷刷回過頭來。
“唉喲,我的好侄子,你還真在這裡!”周顯依舊是一身野路子算卦人的打算,看到周正從後麵院裡出來,他顯然是真的吃了一驚。
周正尷尬地乾笑,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周師傅這麼說就見外了,您和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不是自家人勝似自家人,你的親侄子自然也是我們自己人啊!”鐵掌櫃巧舌如簧,一麵又替周顯又斟了杯茶。
周正揉了下眼睛,就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忍不住又偷偷打量起鐵掌櫃來,鐵掌櫃還是穿著昨天晚上的老頭背心,大敞的領口,再回頭掃了眼臉上,也沒留什麼淤青傷痕,真是怪異,明明是看到被什麼東西砸到才是。
他一臉疑惑,等抬起頭來才發現一旁的劉成瑜正看著他,頓時又是一陣尷尬,連忙將臉偏了過去。
“周正你教工宿舍蹭不著了,立馬又蹭到這邊來,就是不肯好好在家待著!”周顯繼續數落侄子,眼看那手指頭就要戳到周正的腦門上。
鐵掌櫃連忙打圓場,起來拍了拍周正的肩膀,說:“昨天不是大雨嘛,實在是危險才強留他宿一晚的,小周老師人不錯的,鋪子裡忙他還可以搭得上手,再說一天到晚在家裡待著多沒意思,人家小青年都是泡吧上夜店交女朋友,這種年紀哪有閒得住的啊!”
劉成瑜看著鐵掌櫃端出一幅長輩架子語重心長的模樣,忍不住就咧著嘴巴笑了一笑。
“我一會走你跟我,下午還有課吧,你小子曠工是不是?”
“一會你送我去學校就好了。”周正朝他叔叔瞥了一眼。
方才鐵掌櫃肩上一記,令他坐在硬板凳上的屁股生生一痛,又不敢表露出來,隻得在心中狠狠罵了聲娘。
劉成瑜垂著頭,兩條長腿擱在一邊的踏腳板上,氣定神閒地握著個青瓷茶碗,周正這才想起,自打自己進了這屋子,這家夥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出聲。
“對了,差點忘了,阿瑜,我一個朋友要請一尊佛像,他老娘在新屋裡修了個佛堂。”周顯拍了下大腿道。
“哦,正好前幾天人家送了一尊鎏金的大日如來像,”劉成瑜這才抬起眼皮,道:“老鐵,你去拿一下。”
周顯嘿嘿笑,又道:“你說奇怪吧,人一有錢啊,就希望得到神佛的庇佑,希望能世世代代都富有下去啊!”
“那你還不趕緊娶個老婆,你那些東西將來傳給誰啊,難不成傳給他?”劉成瑜打趣,一麵用下巴指了指周正。
“沒錢信佛的人也多啊!”周正辯駁了一聲,老鐵卻已抱了個紫檀木盒出來了。
那盒子半尺多見方的大小,四麵浮雕著四大天王,看來那佛像真是迷你,周正忍不住就要湊過臉去。
老鐵將木盒放到榻上的炕桌上,雙手捧住揭了那蓋子,是一尊巴掌大小的佛像,長眉細目,鼻梁高直,嘴角內收,麵含微笑,做工品相十分精美。
“這蓮花座也是紫檀的,你一起帶過去吧。”老鐵道。
“周正你過來,我來看你都學著了什麼,來給我說說這尊佛大概是什麼年代的?”周顯示意周正走上前去。
周正賴在位子不動。
“明朝的東西,唉呀,周師傅你就彆一直說周老師了。”老鐵又跟護犢似地開口,好似得了周正天大的好處,連周正也迷糊起來。
“我說啊,神佛啊,你信他也未必就能護佑你,人各有命才是。”劉成瑜哼了一聲。
“小老板,可彆亂講!”老鐵小心翼翼地將佛像蓋了起來。
周顯伸出手去接,這時後門閃進一道身影來,一陣香風。
“人可真多,喏,給你的!”蘭欣手裡也提個小盒子,過來就朝周正懷裡一塞。
“什麼?”周正低頭一看,是隔壁茶館裡外賣的盒子,揭開蓋子,是六個水晶蝦仁小籠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