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近的喬慕陽總是睡的很不安穩，半夜三更常常會做噩夢醒過來。

她借著月光看著床頭櫃上那張自己在某個盛夏午後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堃亦偷拍的，他們那時還不認識，聽他說那是出現在他眼前的她是那麼的不真實。

“你的身上就像籠著一層霧，我當時隨手就拿出手機拍了下來。”

她第一次玩他的手機時，他的手機上就這麼一張照片，無堃亦的手機桌麵也是係統自帶的藏青色，純粹而簡潔，就像他的處事風格一樣。

不過兩人自從交往以後，無堃亦就常常拿手機拍她，在笑的她，講話的她，跑步的她，吃飯的她，畫設計圖的她，偷偷打瞌睡的她。

他幾乎拍下來她每一個開心的瞬間。

交往那段時間他拍掉了兩張記憶卡，還不許她刪。

“我保證彆的都不刪，那張剛剛拍的刪掉好不好？”她討好的扯起他的袖子，“刪掉嘛~~~”

無堃亦憑借身高優勢，收起手機，“不好。”

“喂！你不講理！”

“我的‘胃’連話都不會講，講什麼理！”

逗自己喜歡的女生生氣似乎是每個年輕氣盛的男生都喜歡做的事。

眼看著麵前的男人惡劣而得意的笑著，喬慕陽一時氣不過，撲上去對著他的手臂就想咬一口，結果反而被他看穿，一把抱住，俯下身子，“小野貓，要咬人就咬嘴唇好了。”話音未落，原本的進攻者成了被攻者，一口吞掉她的進攻的無堃亦滿意的看著她愣住的表情，繼續咬。

什麼叫反客為主？！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時真的很難相信那個冷傲自負的無堃亦和私底下相處時幼稚彆扭的無堃亦是一個人……

喬慕陽的手指撫摸著他替她拍下的照片，三年前她離開時是帶走了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包括他們的合影，而在她回來時，她卻發現，這個屋裡依舊充斥著很多與她有關的東西，她的照片他又重新放了上去，除了衣服外，他甚至連牙具都準備了兩套，以及她上次從日本買回來的按摩拖鞋，他居然在她的房間裡，也一模一樣的放了一雙。

這樣的堃亦，居然和她說，“既然忘了就結束吧。”，“你的‘有關’與我無關。”，你讓她如何接受！

一直堅強著沒在訂婚典禮上示弱的喬慕陽，在這一刻終於環抱住了自己的雙腿。

她坐在床上，卷縮成了一團，身體一陣一陣地顫抖著，“堃亦……”她的聲音也在顫抖，又似乎同時被液體模糊了一般，“亦……你在哪裡……”

你的心在哪裡，告訴我好不好……

我帶你回家。

抽泣聲一點點變響，喬慕陽喃喃自語的聲音伴著哭聲，連她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她隻知道她馬上又要失去他，在她幸福的像做夢的時候，有人叫醒了她，麵無表情地對她說：“再見。”

再見，再也不相見。

當她失去他時，連道彆都是多餘。

為什麼她總是在不斷地重複著被拋棄的命運。

年幼時她看到的總是父母的背影，終於在一個夜晚，他們徹底地拋棄了她。然後以前總在身邊的朋友也拋棄了她，他們甚至露出了嘲弄的表情來諷刺她。

漸漸地，她的心變冷變硬。才十三歲的她已經看透了世界的冰冷，她再也不要去愛彆人！

然而她的命運就像是被詛咒了一般，儘管心裡明白前麵是懸崖，她還是傻傻地接受了他的溫暖。

她已經冰冷的太久，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溫暖。

她曾經對自己說過，或許，他是第二個蘇慕遙，或許，他不會拋棄自己，不對，她不會給他拋棄自己的機會，她一定會在那一秒之前先拋棄他！

就是這麼自我安慰著，她再次經曆了一次近乎毀滅的打擊。

堃亦，上次我用了三年的時間來平複傷痕，你猜這次，會要多久……

月光冷清的撒了進來，照在臉色異常潮紅的喬慕陽身上，就像腥紅的血一樣，染紅了她的命運。

就在同一片月夜下，一樣有人倚窗而立，無法入眠。

無堃亦望著今晚的月亮，總覺得有什麼將要發生。

月亮，竟淡淡地泛著紅光。

心中猛地一驚，他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肺痛的連呼吸都那麼困難。

隱隱約約，在晚風中他似乎聞到了一股薔薇花糜爛的香氣。

聲音似有似無的在他耳邊掠過。

“冷……”

堃亦，好冷。

陰謀的巨大黑暗將要吞沒所有的光亮。

所有的愛，終究要走向毀滅的儘頭。

而隔壁房間的無芷亦拿著電話，笑的決然。

她得不到，彆人也彆想得到。

即使付出一切代價。

“你真的這麼決定了？”男人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了過來。

她冷笑一聲：“你最快幾時可以安排好？”

“明天就可以。”派人從意大利去中國撞個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藥明天也會一起給你，記得提前4小時吞服。”

“那就麻煩您了，博爾吉亞先生，”無芷亦看著窗外的月光和花園裡新種後怒放的薔薇，“離喬慕陽去意大利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24小時了。對了，那個女人去了記得把尹易放回來，雖然一天一封郵件可以暫時安撫他老婆和司徒梓倫他們，但堃亦似乎一直想聯係他。”

“無堃亦連自己女人都記不住了，還記得尹易？”克洛迪奧•博爾吉亞諷刺的笑著。

一陣晚風吹過。

隱隱，透著糜爛的香氣。

“這很正常。尹易和我們是青梅竹馬，早年的事堃亦自然都記得。”在花香中無芷亦似乎還聞到了一股暗藏的腥味，“他一直對尹易沒參加我們的訂婚典禮而耿耿於懷。所以，一旦這些事都搞定了，就放他回來吧。”

電話那頭的男人輕笑著：“隻要喬慕陽能過來，一切好說。”至於無堃亦，要不要留著他就難說了。“那麼，明天就是你所謂的賭局之日。”

“一切拜托。”她掛斷電話，冰冷地看著那些被吹落的花瓣。

他們的糾纏，馬上就要結束了。

她要讓她絕望，徹底對他絕望。

他們之間的紅線，她要用自己來斬斷！

喬慕陽，你輸定了。

**********

喬慕陽是淩晨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的。

這個晚上她什麼都沒夢到，卻依然覺得很累。她甚至連自己到底是心累還是人累都分不清。

上午醒來也是因為頭痛的要裂開。

她最近頭痛頻頻發作，隱隱已經猜到可能不是普通的小病引起的，但她卻沒有去醫院的想法。

如果她死了，會怎麼樣呢……

慕遙一定會罵死自己吧……她淡淡地笑笑，想什麼呢喬慕陽，她還有很多要做的事，下一個季度的設計圖還沒有畫過底稿，克勞迪奧全球巡演的西裝也才畫了三套，還有慕遙那丫頭說過要自己作她寶寶的乾媽……

她撐著身子從一邊下床，套上無堃亦之前為她準備的按摩拖鞋，走到梳妝台前。

手機安靜地躺在那裡。

上麵光禿禿，一個掛件都沒有。

對了，她還要拿回她的掛件，堃亦送的幸福小貓。

她打開手機。

一條未讀短信。

[已經安排好了，晚上八點在清影街路邊的咖啡廳見。無堃亦應該會在八點十分左右出現。]

堃亦？喬慕陽皺眉的看著那個奇怪的手機號碼，她查了下歸屬地，係統居然顯示的是非本國號碼！她沉默地把玩著手機，幾秒鐘後，她看了看時間：9:03。很好，她如果想去，還有近11個小時。

其實喬慕陽心裡很清楚，這八成是個陷阱，不過如果對方出招了她不接，也不過是在無意義的拖延時間罷了。

正想著要不要和蘇慕遙說一聲時，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

“慕陽！我今天要陪梓倫去一個客戶的生日宴會，你說我該穿什麼？正裝？還是小禮服？”蘇慕遙的聲音聽上去很興奮。

喬慕陽想了想，說：“小禮服吧。”

還是不要和她說了，以她的個性說不定會扔下司徒梓倫，跑來陪自己，她一點都不想破壞她的心情。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自己去麵對的。

時間很快的到了七點。

喬慕陽去房間拿了一粒治頭痛的藥服下，還是覺得人暈乎乎的。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異常的潮紅，明白自己體質的她又吞了兩粒感冒藥，還有一個小時，她還是早點去吧。

清影街。

路邊咖啡廳。

晚上七點二十分，本該是人潮湧動的時候，而今天不知為什麼竟異常的冷清。

一陣夜風吹過，喬慕陽不禁覺得有點冷。

露天的設計，本是為了讓顧客能夠更接近自然，現在卻讓她備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