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場目光聚焦過來時,楚獨秀心裡清楚,破窗而逃來不及了。
屋裡靠窗桌子不多,她的位置格外好找。小蔥話音剛落,眾人側頭望來,等待她的回應。
楚獨秀在旁人打量中頗為猶豫,她向來不喜歡湊這種熱鬨,聽到小蔥出言邀請,想要擺手婉拒互動,卻在看清對方神色時於心不忍。
小蔥見她僵坐不動,此時緊握話筒,大氣都不敢出。他額頭都是虛汗,即使戴著黑框眼鏡,也遮不住故作鎮定又隱含懇求的目光,像預感到滑鐵盧,卻還在垂死掙紮。
楚獨秀看見他這副慫樣,莫名其妙就像在照鏡子,想起今天崩潰又倒黴的自己。
角落裡,聶峰眼看謝慎辭起身,忙道:“你去哪兒?”
謝慎辭:“我去上台互動,不然沒人回話,場子隻會更冷。”
小蔥號召觀眾失敗,繼續邀請又被拒絕,恐怕會心態炸裂。聶峰是老板沒法裝觀眾,總得有人出麵解這個圍。
聶峰:“等等,人家上去了。”
謝慎辭一怔,聞言看過去,果然看見靠窗女生站起。酒吧內略顯擁擠,她慢吞吞地避開其他人,宛若逆流的小船,艱難地漂向舞台。
小蔥眼看她上台,終於長舒一口氣。
酒吧舞台狹小,燈光卻挺強烈,如同熾熱的太陽,恨不得晃花人眼。
楚獨秀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答應,沒準是精釀啤酒讓她上頭,沒準是小蔥垮掉的表演,讓她心生兔死狐悲之感,實在沒法袖手旁觀。儘管她心跳如鼓,還是選擇走上台。
好在她以前看過小蔥表演,知道他接下來什麼流程,按部就班當托兒就行。
誰曾想,狀況總是很多,萬事不儘人意。
小蔥:“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正值此時,麥克風發出爆響,接著是漫長嘯叫。小蔥握著話筒嚇一跳,手忙腳亂地調整起來,卻無法壓製暴走的設備。
淒厲的嘶叫折磨耳膜,偶爾夾雜銳利的爆音,很快讓觀眾麵色不耐。
楚獨秀同樣愕然。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怎麼連舞台事故都被她撞上!
老板聶峰見狀也坐不住,連忙過來幫忙調試,致歉道:“不好意思,稍等一下,麥克風有點問題……”
小蔥火速下台調整設備,聶峰則去拿備用的話筒,唯有楚獨秀留在舞台上等待。
場麵一片混亂,台下竊竊私語。
楚獨秀從沒料到這種情況,被迫獨自麵對全場的觀眾。舞台光曬在臉頰上微熱,連帶酒液在體內發揮作用,讓她如發燒般暈暈乎乎,整個人踩在雲端上一樣。
她如今形單影隻,跟台下數張神態迥異的麵孔對視,忽然領悟小蔥表演緊繃的緣由。這種被審視的目光過於難熬,觀眾的冷漠如灼人烈焰,現在還沒過去一分鐘,她體內水分就要被烤乾,恨不得化為枯木焦土。
必須得設法自救,不然她要尬死了。
台下還在騷動,直到有人發聲。
“沒事,屋漏偏逢連夜雨,遊戲上分網不行,這都是生活常態。大家不要著急,給演員一點時間,也給我一點時間。”
清晰的話語,平緩的口氣,沒用話筒放大音量,但節奏卻張弛有度,準確無誤地傳入每個人耳朵裡。
眾人原本百無聊賴地等待,聞言望向台上的楚獨秀。
“因為我人是站上台了,精神卻還留在觀眾席,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為什麼是我站在這裡。”楚獨秀麵對眾人視線,努力讓聲音不要發飄,無奈地聳肩,“起碼你們是幸運的,隨機抽一名觀眾分享尷尬,最後卻沒被叫上台,不像我,對吧?”
場內響起善意的笑聲。
觀眾思及她的處境,瞬間就被逗樂,氣氛鬆快一點。
楚獨秀被此景鼓勵,波動情緒逐漸平複。
“我敢發誓,他剛才點我的時候,你們其他人都鬆了口氣,這位大哥立馬蹺二郎腿不緊張了……”她伸出一隻胳膊,在半空中揮了揮,模仿小蔥選觀眾,“如果話筒那麼快修好,沒準等他講完我這段,又要高喊‘舉起手來’,再叫一位觀眾上台,像不像警匪片的經典橋段?”
“我就是電影裡那個倒黴蛋,被人從一群人裡挾持出來。什麼叫綁架式脫口秀,就是你覺得不好笑,立刻讓你做人質上舞台,等開放麥結束,才會將你放開。”
楚獨秀拍拍胸膛,故作輕鬆道:“所以彆太著急,大家稍安勿躁,脫口秀可能是冒犯的藝術,也有可能是犯罪的藝術,怕你們待會兒像我這樣,也會遭遇綁架,突然下不了台。”
此話一出,全場哄堂大笑。
沒人料到楚獨秀會開口吐槽,也沒人料到她麻木的神情,居然能產生滑稽的喜感。
謝慎辭見狀怔然,沒再前往聶峰的方向,反而停步打量台上人。
女生五官秀氣、皮膚白皙,細軟長發被燈光照成栗子色。她說話時不緊不慢,麵龐線條有點緊繃,明顯狀態彆扭生澀,但配合她被困舞台的現狀,反而讓笑料更上一層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小蔥也聽到抱怨,他搬來吧台高凳,安撫道,“您先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