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菜豆倚著窗,手裡握盒煙,來回地盤著。他眼看謝慎辭身邊圍滿谘詢的人,一改進門的冷清,不由輕哼了一聲。
實踐課就要結束,門口突然探出個腦袋,是位三十來歲的女子。她穿休閒帽衫,眉目頗有些英氣,感歎道:“還挺熱鬨啊。”
路帆回頭喚人:“尚導。”
“不用管我,我就找個人。”尚曉梅朝謝慎辭招手,“還是老商說的那件事!”
謝慎辭聞言起身,他朝楚獨秀等人打過招呼,便先離開跟導演討論工作。
這個小插曲沒打擾任何人,謝慎辭的組員自動散開,溜達到另外兩組去嘮嗑。楚獨秀和路帆、王娜梨有說有笑,小蔥時不時還跑來聊一圈,氣氛彆提多和諧。
無奈世上總有人看不得彆人好。
楚獨秀等人正跟路帆聊段子,突然聽旁邊有人插嘴,聲音是老煙槍般的啞。
“你們就謔謔新人吧,光哄她寫能上節目的段子,連脫口秀原本的味兒都沒有,早晚有一天得廢了。”
眾人聞言一怔。
楚獨秀和王娜梨見菜豆過來,她們皆露出詫異神色,主要從未跟他交流過。
路帆眉頭皺起來:“這話什麼意思?”
“一上節目都貼個標簽,我是英語老師,我是應屆畢業生,都圍繞著標簽講唄。”菜豆雙手環胸,撇嘴道,“脫口秀的特點是冒犯,你覺得她敢冒犯誰啊,沒上節目自己先閹割一半,都跟被廣電剪過的片子一樣沒意思。”
原本歡樂的課堂肅靜下來,沒人料到菜豆會突然發難。
他用餘光瞄楚獨秀,微揚下巴道:“聽說你學新聞的,還是彆把學校好學生那套,帶到講脫口秀裡來,覺得討老師喜歡就行了。脫口秀靠的是觀眾,不要弄得本末倒置。”
路帆靜默數秒,反駁道:“我在做老師前,好像也是觀眾。”
這場對峙來得突然,如同刀劍相擊,發出尖銳嗡鳴,隻叫人背後發寒。一個是在燕城演好幾年的老演員,是不少新人的啟蒙標杆;一個是第一季節目的人氣選手,還翻譯過不少脫口秀工具書。
如果沒有《單口喜劇王》這檔節目,菜豆在開放麥炸場次數比路帆多,但節目讓路帆的文本被人關注,她如今在圈內名氣不輸給菜豆。
現在,兩位針尖對麥芒,讓人大氣不敢出。
楚獨秀望著分毫不讓的菜豆,她心裡隱隱有一種預感,對方不是衝著路帆來,反而像是朝著自己來,隻是路帆率先開口,才會讓雙方有碰撞。
那一句“不要覺得討老師喜歡就行了”,像在說她和路帆的師生情,更像在影射謝慎辭的賞識,再聯係菜豆被取消海選資格的事,傻子都明白他的隱恨從何而來。
楚獨秀冷不丁道:“你覺得我不敢冒犯嗎?”
一直以來,她確實以調侃自身為主,除了首次酒吧上台外,大都不敢表現得太瘋,多少有點放不開自己。
但沒想到這都能被挑刺。
不知為何,她心底產生膽大包天乃至狂妄的念頭,她一直不喜歡菜豆的表演,還真不覺得自己就比他差。如果是比社會地位,她或許會輸,但要是比單口喜劇,她或許能贏。
菜豆聞言晃神,不料楚獨秀敢搭話,而且語氣也不卑不亢,主要對方平時文文靜靜,跟屁蟲般圍著路帆等人,著實像顆標準的軟柿子。
這導致他一時竟沒明白,她是出言討教,還是另有所指。
聶峰看不下去,出言幫腔道:“你一個大老爺們,為難小姑娘乾嘛。”
他沒搞懂菜豆哪兒冒出來的鬼火,怎麼逮誰都燒,燙一個是一個。
菜豆神色不快,咕噥道:“招安了就是不一樣啊。”
“這話什麼意思?”聶峰瞬間火冒三丈,一指謝慎辭的位置,索性捅破窗戶紙,“剛才人家坐在那兒,你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又膈應誰呢?”
菜豆臉色驟變。
聶峰煩透他的陰陽怪氣,怒道:“真要不想上節目,連這培訓都彆來,這會兒又跟我瞎嘚啵什麼!”
“行吧,我的錯。”菜豆不料對方發那麼大火,乾脆隨手抽自己一嘴巴,“我一時嘴欠行吧,彆跟我一般見識。”
聶峰見他吊兒郎當,當即站起來,朝菜豆招手:“你出來,咱倆單獨談談。”
菜豆麵露猶豫,卻又不好拒絕,最後隻得跟著聶峰出門。沒人知道他們要聊什麼,但好久都不見二人回來。
路帆望著麵麵相覷的學員,當即打圓場道:“好啦,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大家回去也記得改稿。”
鬨劇來得快散得也快,培訓營學員陸續告彆。
王娜梨凝眉,又抱緊楚獨秀,用行動進行安撫:“這人咋這樣啊。”
楚獨秀被對方環著,評價道:“總有人要在全世界快樂的時候潑冷水。”
小蔥:“彆理他!他就是有病,讓聶哥罵他!”
“不過我真沒想到,混成演員老大哥,還是得靠發火服眾。”楚獨秀望向門口,“看來發瘋是人類獲勝的唯一途徑。”
“沒辦法,都是聶哥兄弟,認識好多年了。”小蔥支吾,“……雖然我偶爾也覺得兄弟情快散了。”
聶峰全憑熱愛,經營俱樂部很多年,結識燕城不少演員。大家過去都沒表演機會,總是聚在一起演出胡鬨,但低穀時能做朋友,不代表會持久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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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路上,王娜梨和小蔥怕楚獨秀難受,恨不得安慰她好久,確認無事後才道彆。
楚獨秀對此哭笑不得,不得不說,她一路獲取不少善意和幫助,比如謝慎辭、路帆等人的支持,比如王娜梨和小蔥的開解,但偏偏老有一兩顆老鼠屎,要攪壞噴香撲鼻的好湯,在關鍵時刻讓人煩得慌。
地鐵內,楚獨秀握著扶手,腦海仍回蕩菜豆的話。畢業和考公的事足夠繁重,上課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樂,今天卻也被菜豆毀了。
她不懂對方哪來的底氣,難道講他那種低俗段子,才符合脫口秀原教旨主義?
她不是沒看過菜豆表演,就是知道他實際的水平,心裡愈加有些慪火。
忍一時越想越氣,乾脆做素材累積。
回宿舍後,楚獨秀怒而寫稿,望著電腦屏幕上的文字,才感到一絲釋放後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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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分組實踐課,謝慎辭照例審讀組員稿件,看完楚獨秀稿子卻一愣,問道:“你打算開放麥評比講這個?”
“對。”
他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即便過去看過無數稿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評價,主要跟她以前的風格差異較大,任誰都要思索她遭受什麼刺激。
海綿寶寶突然就黑化了,直接從卡通片走向分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