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惡的遊戲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裴言卿止不住地想,若非清楚直播鏡頭正高清呈現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或許真的會忍不住當場罷錄,拂袖而去。
並非是被迫和宿敵和平相處這件事令他煩躁,而是眼前的一切已經明顯脫離了掌控。
黑暗恐怖的環境讓他很難維持鎮定,直播模式也極大限製了自主性,他無法讓事態遵循自己的意願發展,隻能任由節目組和初時越為所欲為。
這麼多年被輿論裹挾,被現實折磨,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才重拾了自己熱愛的事業,也因此有了麵對一切挑戰的勇氣,諸如秦曄王建川之流才根本無法撼動他。
可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
難捱的沉默裡,裴言卿忽然轉身,伸手抓緊紅綢絹花,反向一拽,將毫無防備的初時越拉到了自己麵前。
紅綢晃動,露出一截潔白的下頜,輪廓緊繃,顯然它的主人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第三拜,夫妻對拜!”
裴言卿刻意放大聲量,讓收音麥清晰地收錄進自己的聲音,隨後將嘴邊的麥撥到一邊,借著對拜的動作湊近初時越的耳垂。
“你處心積慮地安排這一切,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也沒指望對麵回答,語氣比起疑問,更近似於警告,“這種角色扮演實在無聊,我更不可能因此原諒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所以,勸你彆白費力氣了。”
隔著紅綢,裴言卿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初時越的輪廓,猜不出他聽到這句話的反應,究竟是懊惱還是無措。
下一刻,牆邊的側燈忽然照了過來,不偏不倚投在初時越的臉上,照亮了他微微彎起的嘴角。
“我可沒有希求你的原諒。”
他一手捏住麥,另隻手的手指撚著紅蓋頭的邊,仿佛正隔著紅綢輕撫眼前人的麵頰。
“隻是覺得,我們彼此都需要重新認識一下。”
與此同時,他抬手揭開了那方殷紅的蓋頭。
揭蓋頭應該是送入洞房後的動作,他這麼做並不算完全合規,廣播卻詭異地沒有打斷。
這樣一來,裴言卿有些錯愕的臉便毫無遮擋地暴露在鏡頭麵前。
“喲喲喲,裴貓貓呆住了!初哥到底跟他說了啥啊我好好奇啊owwwwo”
“臣妾要告發這兩個嘉賓私通,閉麥捂嘴,罪不容誅!”
“呼吸機,朕的呼吸機在哪!cp粉過年了啊啊啊啊啊啊誰懂!”
cp粉終於一家獨大,蓋過了其他所有的彈幕。
……
“你摘蓋頭乾什麼,萬一……”
裴言卿花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但他還沒來得及有所表示,廣播中就滴滴叭叭地傳出了顧詩漫三人的大合唱:
“你的真誠,我的真意,一生一世都為了你……祝福你多情的土地,夢的想的變成了現實,迎來一片歡天喜地!”
三人三色演唱的《歡天喜地》襯著恐怖的場景,莫名地呈現出一種荒誕的幽默感。
那一瞬間裴言卿腦海裡沒有其他想法,隻想迅速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節目組顯然預判了他的預判,房間裡某道門忽然打開,從裡麵衝出一名穿著紅色嫁衣的少女:
“救救我,兩位少俠,救救我!”
她臉上的妝容和之前的女鬼npc區彆不大,但是並沒有戴嚇人的全黑美瞳,表情也顯得真摯無害。
“感謝你們付出的犧牲,小女終於能暫時脫離陸老爺的詛咒,現身於此了。”
少女抬袖作抹淚狀:
“我名喚周小鳳,百年前被迫嫁到此地,給患了癆病的陸少爺衝喜。陸老爺殺了我情郎,又在新婚之夜陸少爺意外身亡後將我虐殺,生生世世封印在這古宅中。”
主線劇情終於浮現,兩人忍不住屏氣凝神,聽周小鳳細細說起故事始末。
“陸老爺數十年來搜刮南風寨的民脂民膏,被他奴役虐殺的仆從不計其數,他還修煉邪術,將死人煉成活屍,用特製的護心鈴鈴聲控製,守護老宅裡的寶藏……”
“後來我趁著陸老爺不備,偷來了他的護心鈴,但這東西活屍無法使用,隻有活人才能驅使。小女有個不情之請,這些活屍生前都是南風寨的父老鄉親,死也無辜,能不能請你們帶著護心鈴去往古宅祭壇,超度他們以致往生?”
她將一枚巴掌大小的金色鈴鐺放到裴言卿手中,鈴鐺和柔軟掌心接觸的同時,一陣清悠的鈴聲隨之傳出。
“不好!”
周小鳳忽然臉色一變:
“我居然忘了……護心鈴隻要被活人觸碰就會作響,現在活牲庫裡所有的活屍應該都醒來了,還有,還有隔壁的……”
她說著說著渾身顫抖,尾音甚至染了哭腔:
“陸少爺……陸少爺他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