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的人好多,我看著密密麻麻蠕動的人群,一下子心神有些煩躁。
文太和蜜柑興奮地到處跑來跑去,看看這個攤位,晃晃那個攤位,不一會兩個人手裡章魚燒蘋果糖之類的東西一大堆。文太懷裡抱著一堆小吃和玩具,手裡還抓著一個粉色的棉花糖站在一邊,看著蜜柑一直低頭在吃章魚燒。
咬下最後一顆小丸子,蜜柑張著嘴不停地呼氣,燙得整個眼睛都水汪汪的。我好笑地翻出紙巾正想遞過去,但丸井比我更快一步。我看著丸井把裝著棉花糖的袋子咬在嘴裡,空出一隻手,拉緊袖子擦了擦蜜柑的眼角,然後又順手帶去她唇邊的一點醬汁,自然得好像做過千百次一般。蜜柑呆呆地站著,嘴裡還含著半顆滾燙的章魚燒,任由丸井在她臉上糊弄。
好和諧。
和諧得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手裡的那張紙巾一樣有些多餘。
“不好意思,那張紙巾可以給我嗎?”
“……”
“人多的地方,果然還是有些悶熱。”
“啊,是啊”
在夏天都可以將長袖運動服穿出一絲清涼的柳仙人接過就要被我拋棄的那張紙巾,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表演舞台,一點一點地擦拭著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我轉過臉,和他一起看著舞台上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以及朝著舞台湧去的人潮。
“聽說今晚有太鼓表演。”
“太鼓……真難得。”
“而且是從京都特地請來的表演團。”
我驚訝於柳仙人的無所不知,然而看到他又打開那本總是隨身攜帶的藍色記事本開始寫寫畫畫的樣子,不由得將對柳仙人全知的感歎扭轉為對自己無知的感慨。
有什麼是立海大第一信息庫柳仙人不知道的呢?
啊……也許丸井和蜜柑的事情也是如此吧……

“表演快開始了,要去看嗎?”
“京都的太鼓啊……的確機會難得。呐,蜜柑……”
我堆起滿臉的笑容回頭一看……我靠!哪裡還有兩人的影子。
蜜柑之前吃章魚燒的地方一已經被一群孩子占領,孩子們帶著各式各樣的麵具笑著跳著叫著,到處亂竄。我單手扶額,扯了扯柳仙人的衣袖正準備彙報當下狀況,誰知背後一股強大如海浪的衝擊把我們一起往前推。
“誒誒誒——?”
“看來大家都往舞台的方向去了。”柳仙人淡定地收好那本謎之筆記本,順著人流往前移動。我拚命地東張西望,企圖找到某個拐帶了可愛少女的紅毛,結果看了半天未果,也隻好跟著柳仙人後麵往往舞台方向走去,一時忘記自己還扯著他的袖子。
“那個,柳君?”
“嗯?”
“今天……是丸井硬逼你來的嗎?”
耳邊儘是木屐淩亂的咵咵聲,人們的談笑聲,還有不遠處舞台傳來的咚咚鼓聲。
柳今天穿了件淺草色的浴衣,站在人群中,就若一抹無法被五光十色的燈火吞噬的清新綠意。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似乎正饒有興趣地看著舞台上準備就緒的表演人員,並不時地在他那本筆記本上添上幾筆。聽到我的問題,柳長長的睫毛有了一絲抖動。如果那家夥現在睜開眼的話,我有絕對的理由相信我可以看到傳說中“眼角的一絲精光”。
“的確是文太邀請我來的,不過我本身也對這個慶典非常感興趣。”
“……這樣啊。”
“以前國中的時候,我曾有幸和其他學校的朋友在冰帝學園祭的時候表演過太鼓。”
“啊,我知道那次,可惜因為當時有事無法看完整場表演。”
“真是可惜。”
“是啊。”
是個頭。
我敲敲腦袋,眼瞅著就要問到關鍵部分了,卻又被柳仙人不知不覺帶遠了話題。
柳仙人,你果然深不可測……
“柳君,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呢?”
表演很快就要開始了,演出人員早已各就各位,擺好姿勢嚴陣以待。舞台的燈光開始暗了下去,我們和所有觀眾一起開始鼓掌。節目還沒開始,氣氛已經熱得不行了。掌聲,開玩笑般的催促聲,口哨聲從身後湧來,差點蓋住第一聲太鼓響起前我們最後的一段對白。
“柳君,你有帶手機嗎?”
“……沒有呢。”
“我帶了,不過……似乎沒電了。”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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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問題是不管我回首多少次我依然沒有找到我心愛的蜜柑和拐走她的丸井,手心裡的手機外殼上粘膩著一層薄汗,滑溜溜的。我打開滑蓋又蓋上,重複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將手機收好。
“我們回去吧,柳君。”
“不想再逛了嗎?”
“讓他們兩個慢慢逛吧,我想回去了。”
“難得一次慶典,再走走可好?何況,你還拉著我的袖子呢。”
“抱歉!”
我囧然鬆開柳的袖子,雙手背在身後,一臉討好地笑著。柳的一雙細目微微有了下彎的弧度,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做了“請”的手勢。身邊不時有人行人經過,並投以怪異的眼神。深知再不走就要淪為人形路障的我,隻好認命地點點頭,和柳仙人再次肩並肩地遊弋在各個攤位之間。
祭典很美,很熱鬨。
隻是到底看進去多少,隻有我們自己才知道。
“丸……文太,和我說,他每次都是故意拉你和我們一起吃飯的。”
“是嗎。”
“他說,如果你不在他會很緊張。”
“哪裡,文太誇張了。”
“……所以,我有絕對有理由相信你其實知道些什麼,關於文太和蜜柑最近極為詭異的行為,包括你在內。”
“老板,兩盒章魚燒。”
“好嘞!”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來。”柳付了錢,直接將手裡的章魚燒遞了一盒給我。
“來慶典不吃章魚燒真是太可惜了。”語畢,柳仙人淡定自如地插起一個章魚燒吃了起來。對方吃得實在是太津津有味,臉上的每一分表情好像都在專注於享受章魚燒鹹香的醬汁,焦脆的表皮,柔軟的章魚。手裡那盒熱乎乎的章魚燒不時飄來無法抗拒的想起,糾結了整晚的我終於在這時想起自己似乎還沒吃晚飯。
不過話說回來,仙人也吃章魚燒的嗎?

“事實上,關於你們三個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吃完章魚燒,柳仙人掏出紙巾遞給我一張,又擦了擦手。
“但是,我覺得這些事情應該由文太親口告訴你比較好。畢竟,我隻能算是一個外人,不應該多口舌的。”
“文太不會說的。”我扔掉章魚燒的盒子,有些疲憊地接話。
“文太就是那樣的人,隻有他不想說的,沒有他故意欺騙人家的。他說的話,一般都可以信到十成十。但有些東西,如果他真的不想說,我也沒法逼他。對蜜柑……我也是這樣想的。”
“你們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啊,還好吧。我和文太16年交情不是假的,我和蜜柑的默契和心靈交流也不是吹的。”
所以,我為自己能有這樣兩個朋友而無限驕傲。
“……剛才我說的那番話,其實也有些冠冕堂皇了。”
“什麼意思。”
我抬起頭,柳仙人微微垂首,交叉的雙手被袖子遮蓋,看不到修長的十指。欲言又止的風格的確不像是柳仙人,我不解地盯著他,期待下文。可能是我盯人的眼神太滲人了,柳仙人在思考一番後,總算是繼續回答道。
“其實,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我想,文太也是一樣。”
“什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