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不配(2 / 2)

能飲一杯無 妄鴉 6991 字 8個月前

學子們回首去看,隻見北寧王懶洋洋地抬手,顯然方才也圍觀了這場論劍。

有貴人開頭後,登時間,撫掌叫好的聲音連成一片。

“誰想得到這都能贏?”

宗元武咋舌:“這白衣公子劍術好生厲害。”

他喜愛武學,有些武癡。自小走的是習武的路子,雖說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天賦平平,卻也經由名家指導,打了十幾年基礎,不會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頓時起了招攬之心。

再者,用樹枝打贏鐵劍,就算純外行人也能看得出來。

“的確厲害,就是可惜了眼睛......也不知是哪家的弟子。”

宗永柳跟著附和,有意攪黃宗元武的好事:“王爺若是感興趣,不如走近看看?”

虞北洲根本就沒有要搭理六皇子的意思。

他看著場上正在接受眾人恭維的白衣公子,臉上笑意逐漸加深,自顧自抬腳朝那邊走去。

接連被下麵子的六皇子也有些掛不住臉上的笑容。

若不是北寧王三個字背後代表的東西太多,他堂堂一位大淵皇子,又怎會淪落到看彆人臉色說話的地步?

實在是父皇太過大權獨攬,登基後寧願在青史上落個暴君的名頭,也要重整朝綱。不僅繼承了自己帶兵時的優點,一陣快刀斬亂麻把持兵權,還把紮根於大淵已久的望族世家折騰得苦不堪言。

背靠世家是宗永柳的優勢,也是他奪儲的本錢。

然而幾位成年皇子一位加封的都沒有,作為淵帝親信,手裡又有實權的虞北洲當然可以隨意給他下麵子。左右他們也沒法拿北寧王怎麼辦,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最重要的,還是虞北洲手上的兵權。

不行,北寧王這個人,他必須拉攏到。

這麼想著,六皇子咬了咬牙,再度跟了上去。

另一邊,宗洛不緊不慢地收了樹枝。

一番比試後,樹枝上盛開的桂花紛紛散落,隻剩一截光禿禿的杆子。

現在可沒人嫌棄這根其貌不揚的樹枝,就像沒人敢小瞧這位長身玉立,勝雪白衣的眼盲公子一樣。

在雙方出劍前,有多麼不看好他。那比試結束後,受到的震撼就有多大。

那可是一根樹枝啊?樹枝打落鐵劍,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若是將樹枝換成劍,那又該有多大威力?

其實宗洛也是沾了鬼穀的光。

隱士世家典籍豐富,這話不假;但傳承多年的鬼穀也不遑多讓。

好巧不巧,那張劍聖殘卷的第二頁,宗洛還真就在鬼穀看過,如今解了公孫遊的劍法,隻能說碰巧。

巧到他也在納悶,心想難不成《能飲一杯無》裡虞北洲就是用這第二頁殘卷把公孫遊收為小弟的?難道他還搶了男主戲份?說什麼也不能這麼巧吧?

對麵公孫遊像是被定住一樣,久久未出一言。

宗洛正想開口,忽而聽到身後傳來再耳熟不過的聲音。

“方才的論劍實在精彩,敢問公子是哪個學派高徒?”

能不耳熟嗎,一聽就知道是他那個沒頭腦的五皇弟。

宗洛鬆了口氣。

幾位皇子來了,虞北洲應當也在附近。

為什麼周圍忽然安靜,想來也是主角那一出場就鴉雀無聲的過人萬人迷魅力。

宗洛溫聲道:“不才。在下不過一介散人,平日承蒙儒家關照,能贏下這位兄台不過僥幸。”

聲音一出,幾位皇子頓心中古怪愈甚。

剛才看側臉就覺得眼熟了,隻不過離得遠再加上有白綾擋著,看不太真切,這才按下不表。

可現在走近,越看越眼熟不說,就連聲音也這般熟悉。

宗承肆像是想起什麼,臉色一下子變了,正想伸手扯住宗元武,卻不料麵前宗洛已經主動側身。

等看清楚白衣公子的臉,這下不止是宗元武,就連一貫心思深沉的宗承肆也嚇得猛然後退一步,堪堪維持住體麵。

“三皇兄?!!”

這話一出,不少圍觀學子都睜大了眼睛。

宗元武是幾個人裡反應最大的。

無他,隻因當初宗洛從衛國結束為質回大淵後,偶然知曉幾位皇弟裡隻有他專攻武學,走的也是帶兵打仗的路子,於是平時便沒少操練他,當然見效甚微。

不過這導致宗元武大半年裡身上沒一塊肉躺著時是舒坦的,看到這張臉就自動回憶起當初被支配的恐懼。

“皇弟慎言!”

宗承肆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嗬斥一句:“孝恪太子儀範清泠,風神軒舉,又是為國捐軀,怎可隨意編排。”

宗洛:“......”

雖然知道自己死遁後,便宜爹給自己加封了太子諡號,但是真等他站在這裡,聽宗承肆這麼說,卻又怎麼聽怎麼諷刺。

生前把命都賠進去,死後倒是成了太子,就好笑。

另一頭,同樣被嚇了一跳的宗永柳做足心理準備,趕著上來落井下石:“五皇兄,這話要是被父皇聽見了,那可不得了。”

雖說方才猛然一個照麵,宗永柳也夠嗆。但他心思比宗元武這個沒頭腦多多了,仔細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去年函穀關的事情,大軍沒找到,列國也沒個消息的時候,三皇子的死就已經算是板上釘釘了,不少各懷心思的臣子都接連遞折子勸陛下節哀順變,趁早葬入皇陵。

彆的不說,京城裡盼著三皇子戰死沙場的人那可太多了,幾位皇子絕對是其中之一。奪儲頂頭大山自己沒了,這不得去巫祠多燒幾根高香。

若是三皇兄沒死呢?

有一瞬間,宗永柳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

但畢竟腳長在三皇子自己身上,他要沒死,難道不會自己回來?

就憑出身鬼穀,獨步天下的劍術,也不可能回不來。

宗元武依舊有些驚魂未定:“啊?哦,哦......是我一時看岔了,公子勿怪。”

他站了好一會才回神,又偷偷抬眼去看這位年長公子,試圖從臉上找出些不像他三皇兄的痕跡來。

然而除了沒被覆蓋住的眼部,宗元武氣餒的發現,其他地方竟然都和他記憶裡的皇兄長得一模一樣,看一眼都叫人腿軟。

宗洛好脾氣地笑笑,“無礙。殿下也是觸景傷情,思兄心切。”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相似度就重新飆回百分之百。

幾位皇子隻覺得眼前恍惚,仿佛在他身上看見那位穩重老成的皇兄的影子。

就在宗元武不信邪,正想再多打探兩句的時候,定定站在那裡許久的公孫遊忽然開口了。

“不過僥幸?”

他反問一句,算是回應宗洛之前回宗永柳的話。

雖說成了手下敗將,但公孫遊臉上非但看不出一點被擊敗後的懊惱和沮喪,眼中反倒華彩連連,隱有異色。

他雖擅長傀術謀略,但劍術也不差,自然看得出來剛才一劍的門道。

最重要的是,劍意觀人。

公孫遊打小狂到大,此刻開始審慎自己,驚覺自己竟也和凡夫俗子一樣,看見瞎子就先入為主,著實慚愧。

“輸了就是輸了,我公孫遊又不是輸不起的人。這武藝的簽子,我折了就是。”

說著,公孫遊徑直拿起托盤裡的竹簽,應聲折斷,扔進了水裡。

一旁又有看這狂徒不順眼的好事者開口,“顧公子並未投武藝的簽子,你折了又有何用?”

這下輪到公孫遊訝異了:“你劍術超群,竟然未投武藝?”

宗洛苦笑:“我一介盲人,目不能視,如何能參加武藝比試?”

是了,除了那截樹枝外,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這截白綾。

就這一會的功夫,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學子歎惋這點了。

公孫遊皺眉:“那你投了什麼簽?我跟著投就是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鐵劍,語氣雀躍:“什麼時候我們再好好論一次道,這麼多年,我還從未遇見過對手......”

話還沒說完,公孫遊忽覺時虎口一痛,手裡的劍竟然不受控製般再度掉落,“噌——”地一聲砸落在地。

不遠處,有人把玩著手裡的木珠,漫不經心的聲音忽而冷下,盛滿譏誚:“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