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照夜白把殿下帶走了(2 / 2)

能飲一杯無 妄鴉 5143 字 8個月前

這麼看著,不知為何,葉淩寒竟有些不敢再往他臉上看。

短短一截,竟然這般刺目,叫人多看一眼都不忍。

葉淩寒忽而驚覺,即使當初痛恨宗洛,其實在他心裡,那短暫的驚鴻幾瞥還是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他明明沒有和宗洛見過幾麵,閉上眼睛卻還是能在腦海裡描摹出這人的模樣,就連每一根發絲,臉上細微的表情,都仿佛刻在腦海裡。

普通人真的能有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劍意嗎?

葉淩寒鬆開韁繩,忽然翻身下馬。

他嘴唇緊抿,吩咐下人去玄騎軍營叫人。

這下連一旁的百家學子都看不下去了:“葉公子,何必如此?這位兄台已經極力否認,若將玄騎喊過來,豈不是叫人下不來台嗎?”

喊玄騎軍,難不成是想要人家當麵辨認舊主?這不是失心瘋是什麼?

就連奴仆也猶豫再三,正想開口說什麼,又見玄騎軍營一陣嘈雜。

方才訓練的騎兵已經回來了,如今一個個重新將馬牽回馬廄。

在這一片收馬的陣仗裡,一名玄騎兵牽著一匹渾身上下皆是雪白,如雲般通體乾練的神駿,從軍營裡踱步而出。

這匹馬遠看四蹄纖長,馬鬃華美,姿態鋒棱,四處張望。甫一出場,就吸引了在場所有學子士兵的眼神。

“那就是三殿下曾經的坐騎,照夜白了吧?”

“定然是了,就連玄騎的驪馬,細看還是有瑕疵。除了照夜白外,列國哪裡還有如此威風凜凜,又沒有雜色的白馬。”

他們遠遠地觀望著,個個臉上滿是羨慕。

照夜白在名駒裡也是出了名的,如果能有它相助,獵藝基本就贏了大半。

宗洛心中頗為與有榮焉。

照夜白是西域名馬,日行千裡,千金難求。鬼穀子當初把照夜白贈予他的時候,它還隻是一隻小小的馬崽子,是宗洛一點一點把它養大,這才有了今天這模樣。

眾人都在觀察這匹名馬,跟在騎兵身側的照夜白卻有些焦躁。

它垂眸盯著地上的草皮,前蹄刨了刨土。

“怎麼了?是今天的馬草不好吃嗎?”

玄騎兵摸了摸它的馬頭。

沒想到一向溫順的照夜白竟然偏頭避開,大大的眼睛眨動兩下,猛然掙脫了自己的韁繩,朝著一處跑去。

“誒,彆跑啊!”

玄騎兵看著空蕩蕩的手心,不由大驚。

照夜白平日裡乖巧溫順,性子比一般軍馬還要好,極其通人性。

以前宗洛還在的時候,甚至都不怎麼給它係韁繩。後來三皇子戰死沙場後,原本以為他的馬也跟著他去了,沒想到幾天過後照夜白竟然自己跑回了玄騎的軍營。

正因如此,大家都留存著希望,騎兵們甚至常常同這匹通人性的馬兒洗澡說話,期望照夜白能帶他們尋到殿下的下落。

就連如今的玄騎將領穆元龍也一樣,悉心照顧,並不將它同軍營裡其他軍馬混在一起,連馬鞍都撤下,不為它另外擇主。

所有人都希望,有朝一日它的主人能夠重新回來。

即使他們清楚,這不過是奢望。

玄騎兵連忙追了上去。

然而兩條腿哪裡跑得過四條腿,更何況還是照夜白這種火力全開的千裡神駒。

“噠噠噠噠噠......”

照夜白叼著自己的韁繩,如同一陣風般跑過來,遠遠地從玄騎軍營門口衝到宗洛的麵前,邀功般將嘴裡的繩索遞過來,眨巴著眼睛乖乖看他。

隨後趕到的騎兵身披玄甲,健步如飛,揚起高聲道:“不好意思,這匹馬是我們殿下曾經的愛馬,方才是我沒能看好它,讓它衝撞了你們......”

話還沒說完,就見照夜白叼著韁繩交到一位背對著他的白衣公子手上,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頭蹭到彆人懷裡。

騎兵:“......”

這還是平日裡那匹高冷的千裡馬嗎?

難道是對方隨身攜帶什麼美味馬草,這才讓照夜白都把持不住?

另一頭,見宗洛不理它,照夜白委屈地低鳴幾句,上去蹭宗洛的手指。

這匹白馬頗有些焦躁地繞著主人走了好幾圈,它才仿佛意識到什麼,忽然低頭彎腰,一下子把人顛到馬背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劫持,朝著另一邊城門跑去。

所有人都被這番變故驚到,唯有衛國質子緊握韁繩。

“這......顧公子怎麼就這麼被一匹馬擄走了?”

馬不可能不認得自己的主人。

照夜白的出現,讓這件李逵李鬼的戲碼再沒有任何懸念。

真的是他。

葉淩寒下意識鬆了口氣。

若宗洛失憶,那就不會知道他就是方才百家學子口中所說的“衛國質子”,更遑論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畢竟於他而言,現在的自己......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過路人。

想到這一點,葉淩寒胸口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有焦躁,有失落,還有一些更為複雜的東西。

最後,這些東西疊加在一起,化作淡淡的自嘲。

當事人都不記得當初的恩惠,他反倒在這裡胡思亂想。

甚至就連一句“為什麼當初要照顧我”都問不出口。

葉淩寒攥著韁繩手泛白一瞬,忽而揚起馬鞭,一言不發地調轉馬頭,朝著城內追去。

等到這兩匹馬一前一後離開,玄騎麵色鬆怔,遠遠地看著那道背影,仿若大夢初醒。

他在原地站定幾秒,忽然渾身顫抖,猛然衝回軍營。甚至連稟報都沒來得及,就一頭紮進了演武場。

正在演武場操練的穆元龍不由得皺眉,冷聲道:“如此冒失,軍營的規矩全忘了?”

騎兵站在原地,結巴著說不出話來。

“劉七,你不是帶照夜白出去放風,照夜白呢?”

穆元龍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眉心越擰越深,放下彎刀,麵色沉肅。

“穆將......我、我......我方才......照夜白,對,照夜白。”

劉七麵色漲紅:“照夜白把殿下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