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鏡門位於清音庭之後,與地武門和水雲門以連廊相接。三座庭院結構相似,但是天鏡門卻比其他的地方更是多了一份瀲灩風光。
山嵐煙雲繚繞,殿堂八角飛簷昂然挺立,前臨碧水清潭,後擁危峰嶙峋。每當日出日落之時,天際一片朱紅灑金,亭台樓閣無不氣勢磅礴。碎瓊在天境門已經幾個月的時間,依然震撼於這樣輝煌的景色。
早晨的空氣冷冽入骨,碎瓊早早地起身,穿戴整齊走到廚房。
“廚娘!我來打水了!”
廚娘從內堂出來,手裡早已端了一盆熱水。
“瓊丫頭,今天怎麼這麼早?”
“每月初一是與閣主議事的日子,所以少主起得早。”
“噢,你看我這老糊塗了。”廚娘將熱水交給碎瓊,一麵歎息道:“少主也真是奇怪,身邊竟然一個奴仆也不留。你不但要練武,更是要伺候他,真是苦了你了。”
“碎瓊隻是為少主做些瑣事。況且,這裡的日子比煙塵軒好多了。”
“噢,今天晚上彆忘了來我這裡一趟。我新蒸的桂花糕…”
“知道啦!”
碎瓊告彆廚娘,端著熱水,腳步輕盈地來到一扇紅木雕花門前。她騰出一隻手來在門上輕輕地扣了扣,門內傳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
“進來。”
她邁進房門,獨孤殘雪早已經盤坐在床上,束發披風,白衣勝雪。他長眸暗斂,似睡微醒,然而碎瓊知道他其實早就醒來了。
“少主,熱水。”碎瓊垂首站立在他的床邊。
“嗯。你在外麵候著吧。”
每天的早晨總是這樣重複的一幕,碎瓊也早已不陌生。
每月初一,他都會與穆玄墨和葉紅蓮一起去清音庭見獨孤赤血。至於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她自然無法得知,因為她不能進入清音庭。雖然她已經成為獨孤殘雪門下的弟子,但是他卻很少讓她接觸到葬月閣的機密。也許,他不信任她,她暗暗地想。
跟隨獨孤殘雪來到清音庭,她在庭外等候。廣闊的庭院寂靜無聲,隻有落梅簌簌如雨。她望著庭院裡的梅花飄零,也不禁淡然微笑。
獨孤殘雪,就如這冷冬寒梅一般凜然不可侵辱。
偏偏他又是個極其孤僻的男人,除了她之外,甚至不喜歡弟子隨意出入天鏡門內庭。所以自己雖然是他的弟子,卻也要打理他身邊的瑣事。有的時候,她覺得他這般孤僻,除了生性清冷,也是因為行事極其小心謹慎的緣故。可是同時她又疑惑,在這葬月閣裡除了閣主,他就是最尊貴的人,又有什麼人敢輕易對他不利呢?
嗬!她微微吐氣,呼吸立刻化為白霧,消失在空氣之中。這個男人,即使自己在他身邊已經一段日子,卻依舊難以捉摸…
清音庭內,高處端坐著獨孤赤血,席下獨孤殘雪,穆玄墨,與葉紅蓮三人並立。
獨孤殘雪是個冷峻的男子,微漠寡言。穆玄墨則不同,銀發掩眸,流轉著邪魅之光。葉紅蓮雖然是一介女流,在葬月閣當門主的時間卻最長,因而城府極深,皮麵上總是笑靨嬌媚,可是心思絲毫不流露於外表。
一個時辰過後,獨孤赤血提早結束了議事,隻留獨孤殘雪一人。
寂靜的清音庭內,流水淙淙,悅耳輕靈。
“父親留殘雪一人,是有話要對殘雪說嗎?”獨孤殘雪垂首問道。
獨孤赤血背對著他,微微偏過頭來,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如果不是多年前的那一夜親眼目睹慕容燕與蒼影的私情,獨孤赤血絕對不會猜忌席下的男子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畢竟,獨孤殘雪的冷酷銳利與他自己太過相像…
“聽說…你讓幾個弟子下山去打聽你母親的消息。”
“是的。”
“可有什麼進展?” 獨孤赤血問,嘴角詭譎地彎起。
“還是沒有消息。”
獨孤赤血緩慢地踱步到獨孤殘雪身邊,一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娘,為父也期望她會再次出現。” 獨孤赤血的眼睛閃過一抹猜忌,“如果你早些告訴我,我會派更多人手幫你。”
“殘雪不敢打擾父親練功。”
“我內傷已愈,這還多虧了你尋來的那塊冰心翠,真是難得的寶物。我既已用完,你就拿回去吧。”
獨孤赤血微微一笑,又說,“你娘失蹤,為父也是甚為痛心。殘雪,你不要懷疑我的用心。”
獨孤殘雪臉色稍凜,單膝跪下,“殘雪不敢。”
“起來吧!” 獨孤赤血一手將他扶起,一手交給他一樣東西。
獨孤殘雪定睛一看,抬眸驚視,“弑神決?”
“今日,我將它傳授與你。以你的資質,五年之後必定獨霸武林。” 獨孤赤血盯著他,“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也是葬月閣將來的繼承人。不要讓我失望!”
“殘雪不會。”
獨孤殘雪斂下眼眸,眸光流動,難以捉摸。隨後,獨孤殘雪離開了清音庭。
獨孤赤血凝視著他的背影,臉上一抹深沉淡淡而逝。弑神決是獨步武林的武功秘籍,心法極其高深莫測,練功之時必須全神貫注,一個不小心功力反噬,後果不堪設想。用弑神決牽扯獨孤殘雪的精力,自己或許能夠在他練成之前找到穆清碧的兒子,獨孤赤血凝視著手中的鳳型碧玉暗忖。
碎瓊站在清音庭外,遠遠地看見兩個人影走了出來,卻沒有獨孤殘雪的影子,不禁疑惑。
眼見穆玄墨與葉紅蓮走到她跟前,她立刻單膝跪地,垂首道:“二位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