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影沒有再說什麼,舉步進入天鏡門之內。
看著蒼影的背影,碎瓊不禁淡淡地歎氣。葬月閣看似平靜,她卻隱約地覺得有異樣的風暴靜靜地潛伏著。從那夜開始,碎瓊就已經隱隱地猜到了蒼影,獨孤夫人,與獨孤赤血之間的糾葛,也霍然明白了那天清音庭裡獨孤赤血看著獨孤殘雪詭譎的眼神。而獨孤殘雪這樣一個高傲寡言的男子,這些年來又是怎樣自持的呢?
那個男人的心思,她終究猜不透。他在她病中指天誓日地逼她醒來,現在卻又冷漠地將她摒除於他的視野之外。碎瓊抬起手來按著胸前,感覺到衣物之下凸出的印跡。這應該是屬於他的東西吧!珍貴的冰心翠貼在她胸前的肌膚之上,仍舊沾染著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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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峻手中捧著一席厚重的披風,等候在獨孤殘雪門外。
清晨疏雲清淡,空氣微涼,透著一絲寒意。然而現下在獨孤殘雪的房外,秦峻卻感覺到一股炙熱之氣撲麵而來。這股內力連綿浩瀚,卻無限孤絕,隱隱夾雜著一股肅殺之力。他知道獨孤殘雪正在修煉一門極其艱深的內功,在這期間絕不能受到打擾。
一炷香過後,雕花木門緩慢地打開,獨孤殘雪站在門口。
“少主要去廢園嗎?” 秦峻將手中的披風舉起。
獨孤殘雪從他手中接過披風,披在身上。秦峻抬起眼睛,隻見他臉色略略蒼白,眉宇之間掩藏著一絲疲憊。
“少主剛練過內功,是不是…該休息一下?”
獨孤殘雪瞥了一眼秦峻,猶豫了半晌,卻終於搖搖頭。兩人穿過連廊,走出外庭。正是清早時分,外庭廣闊,四下無人。
“少主,閣主派了三個弟子下山。”
獨孤殘雪冷峭一笑,“可是尋找穆清碧?”
“沒錯。聽說,他們手持一件信物。可是我沒能打聽到那信物究竟是什麼。”
“是一塊鳳型碧玉。”
獨孤赤血雖早已娶了慕容燕為妻,卻曾經在江南與一個叫做穆清碧的女子有過短暫的情緣。那女子珠胎暗結,產下一子,叫做獨孤燁。
獨孤殘雪垂下手撫摸著吊在腰間束帶上的一塊龍型玉佩。同樣的龍鳳對玉其實有兩對,一對在慕容燕與獨孤殘雪手裡。而另一對中的龍型玉佩則給了穆清碧,以此作為見證。二十年已過,獨孤赤血從來沒有關心過這對母子輾轉何處。而現在他卻突然四處尋找他們的下落,其目的似乎很明顯。
“少主,要不要派天鏡門的弟子下山…”
“不需要。” 獨孤殘雪淡漠地回答。
獨孤赤血大概以為可以用《弑神決》牽扯他很久。可惜,他低估了他的武功修為。無論武功還是心計,他們兩人太相像了。
畢竟是父子…獨孤殘雪長眸暗斂,嘴角彎起黯然無奈的笑容。
秋季的廢園,樹影稀疏,繁藤屈曲盤旋於枯乾之上。獨孤殘雪總是喜歡在心情煩躁的時候來到廢園,或許是因為這裡是葬月閣的禁地,不會有人打擾。又或許這是他在年幼時唯一可以回憶起母親的地方,即使她的影像早已模糊,然而來這裡卻早已成為習慣。
他緩慢地走在金黃色的枯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本該是寂靜的天地,卻斷斷續續地傳來劍氣微鳴。獨孤殘雪驀然駐足不前,眉間流露出一抹迷離的神色。他身後的秦峻也不解地止步,抬起頭來看向前方的樹林。
遠處,碎瓊在林中舞劍,步履輕盈地飛走於樹木枝乾之間,白色裙擺飄動翻卷,飛雪流雲一般。劍式極其繁複,然而她卻從容不迫,長劍在瑟瑟荻花中穿梭。本該是霸道淒厲的伏龍劍十二式,在她的手中卻舞得飛揚靈動,溫和繾錈。
獨孤殘雪的瞳,微微地暗了些,又有點恍惚。
“少主,將她保護得越好,她將來受的傷就會越重。” 秦峻在獨孤殘雪身後洞悉地說了一句。
他的背脊微微一僵,卻沒有發怒。半晌之後,隻是說:“你走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秦峻安靜地退下,離開廢園之前回過頭來。隻見獨孤殘雪修長的背影隱立於漫天的金黃枯葉之中。他遠遠地看著她,一動不動,隻是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