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相當配合,打著旋兒刮來一個輕飄飄的塑料袋。
陳嘉之用手背揩了開眼角,追過去放進垃圾桶:“室內說話不方便。”
明顯,沈時序譏諷比剛才更勝。
“X先生在裡麵?”
“沒有、這個沒有。”他急得語無倫次,“我沒有......他......”
沈時序像是被氣笑了,忽地一聲一聲高聲質問起來。
“沒有?”
“每年生日都給你買草莓蛋糕的是誰,睡不著哄你睡覺的是誰?”
“一起生活,一起旅行。”
“小姨,姥姥都很喜歡他。”
“不是要在一起一輩子嗎?”
陳嘉之從未想過這一點,如果沈時序知道自傳誤會怎麼辦?
很顯然,沈時序不僅知道,而且還看過。
可解釋的話說不出口,要怎麼說出口?勢必牽連出當年,那後果比暴露胃癌還要可怕。
“離國無縫銜接新男友,回國無縫聯係前男友。”
“陳嘉之,你現在膽子很大。”
“算準了我會接?”
最後一句,帶著無儘陰沉的寒冷,沈時序一字一頓,“好玩嗎?”
“我沒有......你相信我好嗎。”胃疼地渾身發麻,陳嘉之哽咽著,“時序......我真的沒有。”
沉默兩秒,沈時序收起了咄咄逼人的姿態,不帶起伏地說:“以後不要打電話來了。”
眼淚還沒滑出眼眶,就已經變得冰冷。
陳嘉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站在一片昏暗的草坪上,迷離了視線。
兩側蒙塵的“明珠”愈發暗淡。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千言萬語,他什麼都說不出,隻能反複說對不起,“我想你,我想給你打電話,我......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回到從前的從前......重新開始......”
“我沒有朋友等著零點打電話,我也沒有朋友在電話裡哭。”沈時序說,“陳嘉之,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
是的,分手是不能做朋友的。
“我知、道了。”哽下酸意,陳嘉之吸吸鼻子,“以後不會了。”
“所以不要打電話來了。”沈時序說,“11年了,沒誰還在原地等著,明白嗎?”
麻木地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陳嘉之揩乾眼淚。
然而,沈時序並沒有掛斷電話。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陳嘉之知道自己應該表明,不糾纏,不打擾,不再鬨了。
什麼病好,就算病好沈時序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11年太久了,確實沒有人會在原地等著。
如果這是最後一通電話,為了不留遺憾,不如帶著遺憾把話說完。
“我還有話想跟你說。”陳嘉之鼓起勇氣。
電話靜了下。
沈時序:“說,我在聽。”
一顆心落回原位,陳嘉之重新回到長椅坐下,“我沒有喜歡其他人,從來都沒有。”
“回國就想找你給你解釋清楚的,但是被一些事情耽誤了。”
Taffy也是這樣說辭,沈時序打斷,“什麼事。”
“沒什麼,我自己可以應對。”陳嘉之低低說,“我沒有不尊重你,我......都隻喜歡你。”
他講的尾音都在顫抖。
“我知道沒人會等11年,我知道的。”陳嘉之捏緊手機像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我好好表現,你還會喜歡我嗎。”
沈時序:“不會。”
哪怕提前預知答案,也無比令人絕望。
“我會回到瑞士的,我不會再打擾你了。”陳嘉之痛苦地捂住眼睛,“26層我不會賣的,那是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
“處理完我馬上就離開,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他一字一句,“不過現在我暫時回不去,可能還是會在電梯遇見。”
電話裡,沈時序長久地沉默著。
陳嘉之繼續說:“如果遇見我會出去,我會去坐另一部電梯,如果在其他地方遇見我也會繞開。”
“假如你碰見我,裝作沒看見就好了,我也不會主動打招呼的。”
“我不會再給你打電話了,我知道這種行為很無理取鬨。”
“對不起,時序。”
“希望你身體健康,活到99歲。”
冷風刮起地麵浮動的細小灰塵,他弓腰按著胃,“你是很優秀的醫生,你有光明的未來,你值得很多人喜歡,你值得最好的。”
“祝福是真的,希望你每天都高興。”他忍著細細密密的疼痛,“我......說完了。”
沈時序沒有掛:“你又在忍著哭?”
陳嘉之很認真地想了想,不是哭,是痛,倔道,“沒有哭,27歲了,我也不是那麼愛哭。”
無言半晌,沈時序掛斷了電話。
陳嘉之徹底脫力,歪在了長椅上,大口喘著氣。
意識愈發混沌,視野愈發模糊。
最終墮入深不見底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