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詩賦格律甚是工整。”承啟有些答非所問的應道,但這句話已經足夠給這些考官鼓勵了,一個個忍不住對視一眼,麵露喜色。
挑出這些歌頌皇帝洪福,儲君賢明的卷子,容易麼?!
“還有沒有其它卷子?”承啟問道。
“進士及第和進士出身的都在這裡了。”一名考官不知這位太子又想起什麼會有此一問,他也不敢怠慢,連忙答道。
承啟微微一笑,語氣溫和:“這些固然是好的,隻是我第一次主持此事,忍不住心中好奇,想知道我朝士林學子的學問大多是如何水平,日後也好儘教化之責。”
眾人聽承啟不過出於好奇,忍不住心中都略鬆了一口氣,便有一名官員笑道:“殿下聰明好學,微臣好生敬佩,隻是那些卷子繁雜,且文理不通者居多,恐殿下看了笑話。”
承啟笑著搖搖頭道:“不妨事。”便有人一路小跑,不多時抱了厚厚一疊卷子過來,擱在禦書房桌案上。
承啟隨手抽出一張,這一篇文理不通不說,且語言晦澀難懂。他隻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又看了其它幾張,有憤世嫉俗的,有自憐身世的,有懷才不遇的,承啟一一搖著頭放回去,待到又看一張的時候,詩賦處竟是近乎白卷,卻題了一首小詞。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承啟忍不住將這首詞念了出來,笑道:“這人倒膽大,隻是在考卷上寫這首詞,未免太張狂了。”一麵說一麵輕輕揭去卷上的糊名,卷子的主人是個潭州貢生,姓楊名衡字警之的。
這首詞乃是某朝一名舉子因為科舉不得誌而作,誰想卻被這名貢生寫在了考卷上。貢生在卷子上寫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違例。按規矩,謄錄的人在遇到時要在第一時間呈交考官,考官呈到中書,再由中書寫表章送到禦書房,對於這違例的舉子,或訓誡或革去功名永不敘用,就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了。
幾名考官不由暗暗埋怨謄錄的人荒唐,這種事情怎麼隱瞞不報呢?一麵又暗恨那貢生狷傲,連帶著他們也要受責罰。
其中一名機靈些的忙道:“此考生竟將省試視同兒戲,依臣看,當革其功名,交原籍看管,永不敘用!”
承啟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卻沒有回答,隻是問道:“此人如此張狂,取解試是如何得過的?”頓了一頓,又道:“若非今日看卷,也不曾得見此卷,若是深究起來,謄錄者固然失職,便是諸位隻怕也脫不得乾係。”
眾人一時語塞,承啟見時機差不多了,笑道:“然則傳出去隻會讓士林引為笑談,對朝廷臉麵亦是有害無益。不妨就將此事由大化小,隻叫人對這名貢生訓誡便是,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他輕輕一句話將此事抹平,眾人此事才知道承啟根本沒有深究的意思,便有馬屁精立時湊趣道:“朝中一直傳殿下賢明仁厚,今日此事便可得知。”
承啟一笑,又道:“隻是我卻也好奇,究竟是什麼人敢如此口出狂言,倒想借機會他一會。”
幾名考官對望一眼,其中一名便道:“這……隻怕與禮不合,且此人如此目中無人,料想也未必有何等高才。”
承啟抬眼看去,說話的是崇政殿說書韓沂,本次省試五名主考官之一。這個職位並沒有什麼實權,是閒職中的閒職,卻在名義上可以算是文宗的老師,承啟作為儲君更要禮讓三分。便笑道:“韓大人說的是,是承啟思慮不周了。”將此事輕輕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