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初學者,能騎這麼久的時間已是難得,筋骨勞累也是情理之中。
謝明庭眉宇微動,懷抱著她腰身的那隻手將人懷抱得更緊了,馬速也由此減緩了一些。
待回到營地,仍不見武威郡主等人的身影,留守的雲嫋上前稟報,言郡主已先行去了彆院,今夜需得在山中小住一晚。
此時也不過申時,以北邙到洛陽城中的距離,就算是黃昏時分離開也還來得及。加之她又實在不會騎馬,謝明庭隻能先將她送回彆院安置。
待回到位於首陽山下的彆院,卻是將近戌時了。秋陽已在西方天空搖搖欲墜,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黃昏染紅的夕雲如一筆豔麗的丹朱鉤連於群峰之間。
另一側的天空,烏雲密集,若濁浪排空。
謝明庭一心隻想早些趕回城中。眼見天色不早,又有落雨之勢,不待馬兒停穩便自馬上跳下,又回身去接她。
他朝識茵伸出一隻手。
識茵亦伸了手來,卻在觸到他臂膀後向前一伸,直接摟住了他脖子,如一朵輕盈飛絮自馬上躍進他懷裡。
眼看著就要掉下去,謝明庭隻得手疾眼快地將人抱住。
“好累。”她輕輕嘟噥了聲,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郎君抱我回去嘛。”
四周侍女都低了眉抿唇暗笑,隻作未見。謝明庭臉色微赧,有如染上夕色的濃墨重彩。偏偏那罪魁禍首猶然未覺,腿纏在他腰際,像一隻小貓縮在他懷中,一截明瑩瑩小臉,枕在他胸膛上裝睡。
杏眼迷蒙,似乎是累極了。
於她而言,這是和自己的夫婿親近,再正常不過。謝明庭無法,隻得認命地將人打橫抱起,回了屋中。
彆院早被收拾出來,留給小兩口的仍是上回房,武威郡主另擇了一間院子。等到了屋中,識茵這才懶懶地從他懷中下來,拿了換洗的衣裳去湢浴洗浴。
方才騎馬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得緊,她有些難受。
屋外夕色已經浸染房梁,謝明庭著急要走,雲嫋卻於此時捧著套乾淨寢衣進來:“郎君先歇歇吧,水已經備下了。”
“我沒事。”謝明庭道,說著已動身出去。
雲嫋跟出來,猶著急地喚:
“您這才出了一身汗,等到外麵冷風一吹,著涼了可怎麼好。”
謝明庭此時已走至中庭,天空突然陰慘慘地掠過一陣紫電,照得原先隱在昏暗夕色中的婆娑樹木都在青白光影中顯形。頃刻間,天地狂風大作。
洛陽城的秋日天氣瞬息萬變,瞧著這光景,竟是要下雨了。
他不得已停了下來,勉強應道:“也好。”
現在回去已是晚了,就算他能趁著雨落下來之前完全降臨前趕回洛陽,城門也早已下鑰。
總歸這彆院裡也不止那一間屋子,他換一間屋子便是。
雲嫋在廂房裡另擇了處淨室供他洗浴,他沒什麼洗浴的心思,匆匆洗浴一番披衣出去。雲嫋等侍女已經候在門外,問:“郎君可要傳膳?”
從清晨自城中過來,幾人也就遊獵時用了些乾糧。
他淡淡頷首,補充了句:“另收拾間屋子,我去那邊睡。”
雲嫋眼中微訝,倒也沒多問,麻利地帶人去準備了。
也正是她走後,謝明庭才憶起自己方才換下的舊衣裳與隨身攜帶之物似乎已被收了起來,先前侍女們以為他會歇在正房,自然是捧回了正房,隻得動身折返。
屋外秋風習習,屋中燈火猶亮,識茵已然睡下。
大概是白日那場遊獵耗儘了她的體力,她等不及用膳便倒在床榻上,眼懨懨閉著,一隻胳膊還露在錦被之外。
秋夜寒冷,謝明庭看了燈火中女孩子沉靜的睡顏一晌,終究挪了過去,伸手替她將那隻胳膊放回了回去。
“嗯……”
耳畔傳來一陣極輕極迷蒙的夢囈,原本平躺睡著的她側身過來,雙臂勾住了他俯下來的纖窄腰身。
謝明庭微微一愣。
垂眸看去,燈火暗影裡她仍極安靜地睡著,眼角透著幾分疲憊。
原來是睡著了。
他心頭微鬆,又俯身輕輕掰開她緊纏著自己不放的手臂,不願吵醒了她。識茵悠悠醒轉,自半夢半醒間迷蒙地喚:“郎君?”
她既已醒,他便是想裝未見也裝不成了,遂應了一聲。
識茵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連睡夢中也緊抱著他不放,莫名赧然了下,收回了手。見他不似要留下來過夜的樣子,不禁又問:“你要去哪兒嗎?”
“我去旁邊屋子睡,今晚你自己睡,好不好?”
她人才醒,問的聲音很輕,他應答的聲音便也極輕,是謝明庭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
又許諾:“明天,我再帶你去騎馬。”
識茵有些失落,卻婉順地點了點頭。謝明庭又輕輕在她肩頭安撫地拍了拍:“快睡吧。”
等到醒來,也許,雲諫就回來了,一切都該歸位了。
她搖搖頭:“你……你扶我起來,我有些渴,想喝水。”
方才騎馬消耗了這一路的體力,滴水未沾,她也的確是有些渴了。
謝明庭沉默。
這不算很過分的要求,然嗅著鼻間盈滿的女子幽香,他隻覺得他再不離開,隻怕就算是藥效沒上來也得被她勾出火來。
他果真不是什麼心誌堅定的人。
“郎君……”
他不答,她又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俯身過來重新抱住了他:“我想喝水,你抱我過去嘛,今天真的好累……”
這一聲既帶著初醒的迷蒙和不清醒,遠比平日嬌弱悅耳,像一隻小貓,在求主人垂憐。
謝明庭覺得額上的青筋似乎漲得又要裂開了。
他擔憂不應還會引出她更多令人難以招架的言語來,沉著臉將她抱去了桌案邊。
壺中的茶還溫著,他倒了一杯給她。她如小貓般趴在他胸前,就著他手喝完一杯,猶嫌不夠:“還要。”
“你喂我。”
懷中的女孩子柔若無骨一般,手腳並用地纏住他,雙腿亦跪在他腿側。謝明庭在心中惱她不莊重,耐著性子又倒了幾杯給她:“夠了嗎?”
那幾盞茶湯卻並沒能澆滅她喉中的渴,反如揚湯止沸,全身都生出饑渴了。她搖搖頭:“還是渴……”
那種渴,與慣常失水的渴卻是不一樣的,像是在血液裡種了株藤蔓,在瘋狂汲取吸收她體內的水分,整個人如火焚焚,就快要乾枯枯萎。
眼前燭光亦模糊起來,肌骨中泛起熱癢,她竭力尋找著水源與降溫之物。
謝明庭此時還沒能發覺她的異樣,隻覺她如藤蔓一般將他纏得越來越緊,鋪天蓋地的女子幽香如牢籠將他縛住,連帶呼吸都變得不暢。
“你……”他猶豫著想推開她,一隻滾燙的手卻探入衣襟來,指腹觸到他微涼的身體。一抹乾燥的柔軟亦落在他下巴上:“郎君……”
謝明庭全身都凜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