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最後一天,夏夜從人事手中接過一份解雇合同。
“抱歉。”
人事主管的領帶是深藍色,打著規整的溫莎結。
夏夜說沒關係,簽下自己的名字,轉身往辦公區走。
“哎,你不能再進去了,一周後我們再通知你過來拿個人物品……”
人事主管大聲提醒,沒想到夏夜卻越走越快。
他個子高,腿也長,走路帶著氣勢洶洶的風,終於在這間公司挺起胸膛。
夏夜先走進索赫的辦公室,對方正在打電話,舉止黏糊,拉攏著不知哪位小情人。
夏夜走進去,抄起把椅子砸在他的辦公桌上,椅子的金屬腿當即給木質桌麵砸了個窟窿,椅子腿也折了,和辦公桌兩敗俱傷。
索赫一臉驚訝地掛了電話,問他你瘋了?發什麼神經?
夏夜沒管,不讓他碰自己的電腦,那索赫的乾脆也彆用了,彎折的椅子腿下一秒砸向索赫的電腦主機——
笨拙的機器呲呲幾聲,迸出三兩串鉻黃色的火花。
“保安呢,保安!”
見勢不妙,索赫縮著脖子退到角落,大聲吼著。
夏夜哼笑,拎起那把殘破的椅子往外走,聚在索赫辦公室門口拍照的同事們當即閃到兩邊,給他騰出條通暢的過道。
都早乾嘛去了?前兩天打個照麵都恨不得撞翻他的肩頭。
下一站是他的隔壁工位,林路遙坐在原地,臉色蒼白地看著他,勸他冷靜點。
夏夜沒想傷害林路遙,他就想問問,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出去單乾的嗎?
怎麼他嘔心瀝血地準備了好幾個月的成果就這麼輕飄飄地鑽進了索赫的口袋?
密鑰隻有他們兩個人有,他絕不會把自己的成果拱手於人,那還剩下誰?
其實這種話問了也是白問,事實都明晃晃擺在那裡。
他和林路遙曖昧兩三年了,原本以為對方忌憚著公司那些禁止內部戀愛的規定,沒想到人壓根沒考慮過這些,上禮拜還被他撞見和索赫在茶水間接吻……
所有人都覺得夏夜不愛說話,很好欺負,沒什麼脾氣。
但他那隻是在忍耐,隻差一步就能晉升為架構師了,等他當了架構師,再累積些人脈和經驗,就出來自己給自己打工——
如果索赫沒有搶走他的心血的話。
諷刺的是,林路遙的桌上現在還擺著和夏夜的合照,當年他倆一起進的索奧,現在已經是他們並肩作戰的第四個年頭。
即使不喜歡他,連點同理心都沒有嗎,林路遙本該是世界上最知道他的計劃與野心的人。
不過事到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夏夜抓起桌上的相框丟在地上,用那條折了的椅子腿砸下去。
伴隨一聲清脆的碎響,覆蓋在兩人的笑臉上的那層玻璃裂了,一並碎裂的還有夏夜的所剩無幾青春與勇氣。
“啊——”
林路遙在尖叫,同事們在舉著手機看熱鬨,索赫躲在一隊穿著暗綠色製服的保安後麵,指著他說些什麼。
每年的最後一天,夏夜都是在格子間點燈熬油寫著代碼度過的。
今年終於不一樣了,因為他把公司砸了!
哈哈哈!
.
“夏夜,夏夜?”
“你還好嗎?”
“要再給你一些時間消化這件事嗎?”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厚密的雲層間透出一隅,陽光絲絲縷縷穿過四十四層窗口的隔色玻璃,變成了兩支白晃晃的箭,戳進夏夜的眼睛。
人事主管站起身來,一條胳膊越過辦公桌放在他的肩膀上輕拍,深藍色的溫莎結猙獰地杵在他的眼前。
原來什麼都沒發生,沒有折掉的椅子腿,也沒有痛快的複仇,暴走的索赫,和悔不當初的林路遙。
一切都是他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