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開車很穩,副駕駛坐著鹿安甯,後座上是兩位喝得微醺的女老師。
“小鹿啊,麻煩你的朋友啦。”其中一位女老師說。
“不麻煩。”夏夜直視前方,語氣柔軟又愉悅,“正好我最近有些失眠,出來溜達一圈,回去也好睡。”
“我還不知道您和小鹿是朋友呢!”
另一位老師是小好的帶班老師,姓王,嗔怪著說:“小鹿也不告訴我。”
夏夜的目光短暫移向後視鏡,跟王老師對上,和煦如春風,“小鹿老師心腸好嘛,本來是鄰居,後來收留了我們倆。”
“小鹿是很善良的……”兩位老師不約而同地認同。
車子駛出繁華的市區,馳騁在環城高速上,後座的兩個老師聊了起來。
“你今年去廟裡祈福了嗎?”
“早去了!初一一早去的,給我兒子求了支簽,說是不錯呢,”王老師笑笑,“其實就是求個心理安慰唄,年紀大了,總得找個寄托,不然不放心。”
她打趣說:“像小鹿老師這種年輕人,肯定就不信這些……”
鹿安甯坐在前麵犯迷瞪,隱約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哼了一聲。
夏夜接著問:“王老師,就是從這個路口下去就行是吧?”
王老師的注意力被分散,張望著說:“對對,你們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走吧,小區裡很安全。”
哪能這樣?
等到了地方,鹿安甯還是堅持將王老師送進小區,一直送到了樓道口。
等把兩位老師都平安送回家,已經是淩晨兩點多,夏夜載著鹿安甯,安安穩穩往他們家走。
“喝一點吧,”夏夜從駕駛座車門的置物架裡拿出個小號的保溫桶,遞給鹿安甯,“還困嗎?”
剛才睡了一會兒,鹿安甯清醒了好多,無聲搖搖頭。
保溫桶裡是紅糖酒糟雞蛋,明明是酒糟做的,卻溫暖熨帖,是解酒的利器。
鹿安甯拿起掛在保溫桶邊的勺子,毫不客氣,大口吃起來。
“謝謝。”
湯湯水水地吃完了半碗,他才想起來感恩。
夏夜笑笑,“喝醉了?”
“沒有,”鹿安甯彎了彎嘴角,“就是覺得有點兒累。”
“不過如果你不來的話,我應該會更累的。”
“小鹿,”夏夜打了右轉向,在滴答滴答的聲音裡,重新駛進環城車道,“你還好嗎?”
“好啊。”
鹿安甯理所當然地點頭。
“你最近開心嗎?”夏夜問。
鹿安甯仔細想了片刻,歸納道:“開心。”
“開心,但迷茫。”鹿安甯說。
“迷茫什麼?”夏夜抽空看向鹿安甯。
“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迷茫。”
“上學的時候,老師給我們講題,大部分的時候我能聽懂,有時候即使我不懂,也會假裝懂了,這樣比較合群。”
鹿安甯借著暖融融的紅糖酒糟剖白,“就好像,如果我不假裝自己懂了,就很對不起老師的付出一樣……”
然而生活哪有正確答案可言?
一場大雪究竟能悶死整個世界還是能召喚一個春天,全然由一個人的心境來決定。
“我現在的生活就好像一道自欺欺人習題,我能感受到快樂與滿足,但是不能理解它們……我為什麼快樂,又為什麼悲傷?”
夏夜沒想到鹿安甯會這麼認真,他的原意隻是好奇鹿安甯今晚的感受。
白天他們聊到這場聚餐,鹿安甯看著有些憂鬱。
恰好這晚雲璞和陳蒙來工作室加班,夏夜工作到十點過半,想到鹿安甯一定會肩負起護送女同事回家的責任,心一動,借了車就來了。
“不是讓我純粹一點嗎?”夏夜開導他,“為什麼一定要追究快樂的意義,在你覺得快樂的時候,去享受快樂不就好了?”
這麼說完,他又自嘲,“當然了,我們也難免會瞻前顧後,會被往事絆住腳,也會擔憂著未來,提前開始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