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記表格放在前台桌麵上,宋晞弓下身子,在“裴未抒”三個字下方,填寫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總有種詭異的不真實感。
餘光裡一個穿著黑色褲子的身影,邁著長腿,跨進店門口,兩三步走過她身旁,裹挾一陣檸檬茶味道的清風。
宋晞還以為自己表現得足夠淡定,隻是把“晞”中那一撇,拉得過於長了。
直到楊婷從身後走來,熟稔地挽住她的手臂:“晞晞,寫什麼呢,這麼投入?”
“哦,沒有,是幫咱們三個登記一下。”
“我叫你半天啦,你都沒聽見?”
察覺到宋晞的異樣,楊婷笑起來:“怎麼你這個推理迷,比我還緊張呀?彆擔心了,新朋友們剛剛都說了,他們負責帶飛!”
在宋晞自以為沒有失態的幾分鐘裡,楊婷和她男朋友已經和其他三位玩家簡單打過招呼了。
裴未抒給包括他們三個在內的所有人都買了飲品,提了挺大一兜過來。
楊婷和男友大大方方接過他們那份,道謝,也友好地把零食分給對方,並介紹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他們三個是新手玩家,忐忑地表示,希望對方多擔待。
這些宋晞都沒聽見,她一個人安靜地經曆了一場來自內心深處的山呼海嘯。
麵對閨蜜的疑惑,宋晞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忽然失聰,又為什麼簽三個名字要用時那麼久,隻能順著閨蜜的話,說自己是因為劇本殺而緊張。
“給你,新朋友給買的飲料,壓壓驚。”楊婷遞給宋晞一杯檸檬茶。
宋晞對著裴未抒的方向,佯做冷靜地說了聲“謝謝”,沒敢真的去看他。
店長帶著工作人員走過來,大概看了下人數,拍拍手:“好了,咱們這個劇本的玩家都到齊了是吧?這位是你們的‘DM’,後麵跟著他就行了,他會告訴你們劇本殺的規則。祝大家玩得愉快!”
說完又叮囑“DM”:“咱們有新人玩家啊,講仔細些,多照顧照顧。”
在劇本殺店裡,負責組織玩家進行劇本流程的主持人,被稱為“DM”。
“大家跟我來。”
“DM”招招手,帶他們向店麵儘頭的一間屋子走去。
裴未抒他們隨著“DM”走在前麵,宋晞跟在身後。
這個位置,讓她在裴未抒進店後,第一次能夠自然地向他的方向打量。
大學畢業的這兩年,很多過去的校友同學走出校園,像變了個樣子,有裝世故的,也有過於世故而讓人感到不適的。
裴未抒似乎和以前看上去差不多,穿了一件沒有任何logo和圖案的純白色短袖T恤,寬鬆的黑色休閒褲。他周身清爽,沒有多餘配飾,拎起加冰檸檬茶,嘬著吸管喝了兩口。
宋晞聽到他朋友問:“裴哥,你脖子怎麼弄的?”
她其實也留意到了,裴未抒側頸有一道很紅的傷,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尤其他膚色又白,從這個角度看,格外明顯。
裴未抒放下檸檬茶,淺笑著和朋友談起,他今天早起去球館打球,遇到個戴精鋼手表的哥們兒,打籃球沒摘表,搶球時不小心劃了他一下,不礙事。
其實裴未抒的長相有點冷清,個子又很高,總讓人有傲縱的假象,覺得他是那種不太容易接近的人。
但他笑起來眼睛會彎一下,又讓人認為,他的性格一定很好相處。
朋友馬上皺眉:“什麼素質啊,就不能把表摘了再打球嗎?籃球這種需要身體對抗的運動,戴什麼手表啊?!”
宋晞在心裡讚同地譴責:
對啊對啊,戴什麼手表啊!
這樣的想法閃過腦海,宋晞自己也是一怔。
算算時間,她有將近五年多沒見過裴未抒了,他們在生活上沒有任何交集,完全算是陌生人。
即便裴未抒是她曾暗戀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她也沒想到,時隔多年,自己還會有這種同仇敵愾的情緒。
其實在宋晞這幾年的學習時間裡,隨著知識增長,人格不斷完善,也越來越自信獨立。
當自己也意識到自己有在成長的某些時刻,她也曾設想過:
她會不會在某天,遇見裴未抒?
她會不會在某天,有機會認識裴未抒?
甚至為類似的設想,設計過情結、橋段,然後猜測自己表現得是得體大方,或者不儘人意......
但那終究是設想,是明知不可能發生時的一點點貪念和慰籍。
誰能想到現實如此魔幻:
在一個天氣有些好的星期六傍晚,她走進一家劇本殺店,會遇見裴未抒,會拿著裴未抒買的檸檬茶,同他一前一後,走過一間間裝潢風格迥異的屋子,最終邁進同一間......
屋子裡有一張長桌,有點像會議室的感覺。桌上鋪了絲絨桌布,擺了一瓶蓬鬆的粉色鴕鳥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