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在家裡帶孫女就已經夠辛苦了,這做飯自然就不要她再做的,一般都是他還有兒子兒媳他們從廠裡食堂帶飯回去。有時候也會在家開火,他掌廚,他和媳婦從小一起長大的,媳婦愛吃什麼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路上遇到了一個廠裡頭的人,是車間的工人,應該叫吳大誌。那吳大誌看著喬秋生了,就立馬遠遠的往這邊迎了過來,邊走邊道:
“喬師傅,恭喜啊!評上了八級鉗工,您在我們廠裡頭就是這個。”說完就豎起了大拇指,言語間透著恭維。
喬秋生他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隻是簡單敷衍了句套話:“不算什麼,也都多虧了黨和組織的培養。”喬秋生跟吳大誌並不熟,隻是在車間裡經常見到,臉熟點而已,並沒打算停下跟他多聊一會兒,再者說他這會兒手裡除了雞蛋,還拎著幾個飯盒,剛剛從廠裡食堂打了飯,正趕著回家去呢,耽誤久了該涼了。
而吳大誌卻是沒有看出喬秋生正趕著回家去的急切,繼續有些熱切地說道:“那個,我家小子在車間裡頭以後還要您幫忙照看照看了,喬師傅你是咱們廠最厲害的鉗工,我看您現在也沒有帶徒弟,時間怪有的,到時候我讓他有啥問題不會的就去問您,這進步肯定快!聽說喬師傅您孫女馬上就要辦周歲酒了是吧?到時候我也去,給孩子包個大紅包?”
跟吳大誌也不熟,喬秋生也不在意他那個紅包,直接擺手拒絕道,“不用包紅包,我們不熟,就簡單的辦個周歲酒過生日而已。”
聽著喬秋生說不用包紅包,吳大誌鬆了一口氣,心裡頭一喜,他原本也沒打算真要給紅包,隻是為了搭話那麼一說而已,這錢要是給出去,他到底也心疼,畢竟他可不像喬師傅這樣一個月有那麼高的工資,一百多塊呢,比廠長還高一點呢!
隻是還沒等他高興完呢,喬秋生就又道:“至於吳同誌你的兒子,以後他要是有什麼問題,就去請教帶他的師傅,不要來找我。”
吳大誌聽了這話有些悻悻,他早就知道喬師傅脾氣不好,但還是抱著僥幸心裡過來套近乎,這萬一就成了呢?這會兒被拒絕了心裡也有點不忿,一邊轉身離開一邊嘟囔道:“哼,您是大師傅,技術高脾氣大的,咱一個普通工人看來是求不上喬師傅幫忙了,還是程師傅脾氣好,怪不得他人緣好呢!”
“哦,程師傅脾氣的確好,你去找他吧。我教的你兒子可聽不懂。”喬秋生話說得很直白,他可不會慣著誰。
喬秋生的好脾氣隻對家人,在家裡,他就是再溫和不過的一個人了,隻是對待外人,他的脾氣是從來稱不上好的。
就像這個吳大誌,你兒子是什麼水平心裡沒點數嗎?作為剛剛從學徒工轉正的一級工,他自己師傅教的那點東西都還沒學明白呢,喬秋生他這個八級工教的東西,他能聽明白?
再說了,要是廠裡頭所有的一級工都跑來找喬秋生問問題,喬秋生他乾脆一天什麼事情都不乾就專門帶一級工算了。廠裡頭給那些年輕工人分師傅乾什麼用的?不就是為了帶他們的嗎?
如果技術上的問題問了師傅,師傅也不懂的,再過來問喬秋生,那喬秋生很歡迎,至於其它形式的,滾一邊去,喬秋生他還沒這麼閒,一個八級工天天閒著沒事給一級工當師傅,又不是他兒子,也非親非故的,他乾嘛受這份累?
擺脫了吳大誌,喬秋生繼續往家裡快步走去,路上遇到的廠裡職工幾乎都在朝他打招呼,當然,這並不代表他人緣好,對他這麼熱情的原因也無他——從去年開始,就開始實行那個“八級工資製”,就在一個月之前,他評上了八級工,現在一個月工資是一百二十六塊,比廠長還高呢,廠裡的八級工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八級鉗工更是就他一個。
這會兒大部分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四十呢,他這個工資絕對是高工資了,屬於廠裡頭頂尖的那一撮的。
而這一個月來,也沒少有人過來借錢,但是喬秋生全部都是一個回答——不借。那些不熟的人敢厚著臉皮來借錢,喬秋生就敢硬著心腸拒絕。他可不用像程師傅那樣,每天不想著提高技術,反而忙著拉幫結派,搞什麼好人緣,不借錢還怕他們撕破臉皮不成?
在喬秋生眼裡,技術才是硬道理,隻要他技術在,不管那些人心裡是怎麼想的,在廠裡見了麵了,就得老老實實地喊他一句“喬師傅好”,作為廠裡唯一的八級鉗工,他自然是有底氣說這個話的。
而就在前些日子,廠長還和他商量,讓他再帶兩個徒弟呢,從四級工或者五級工裡麵選,隻是這名額還沒有確定下來,當然也還沒有對外說,還在考慮階段,要不然這會兒說不定就該有人上門來走關係了!
剛剛的事情喬秋生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下了班之後,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家裡頭的事情了。
“阿妹,今天廠裡食堂做了紅燒魚,我打了一份回來,這會兒還熱著,你吃,嘉嘉我看著就行。”喬秋生把手裡的一兜子雞蛋放到櫥櫃裡,轉身又把飯盒放到桌上,然後就把孫女抱了起來。
“嘉嘉不鬨人的,哥你抱著嘉嘉坐過來一起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喬竹芳說道,看著丈夫不動,又道:“快點,要不然我也就不吃了。”
喬秋生笑了笑,點了點頭。不過他把小竹床從窗邊拉到了桌子這邊來,放到了自己的椅子邊,然後把孫女嘉嘉小心的放了進去,保證她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完這些,這才拿筷子過來準備吃飯。
雖然兩人都當爺爺奶奶了,但是事實上兩個人都還年輕得很,才剛剛四十歲出頭呢,感情也更是好著呢!
喬嘉嘉坐在自己的小竹床裡,歪著頭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奶奶,然後就笑了。
她覺得爺爺和奶奶絕對很相愛,從稱呼就可以看的出來。爺爺叫奶奶叫的是“阿妹”,而奶奶叫爺爺是喊“哥。”,這樣的稱呼在這個年代,尤其還是在爺爺奶奶都不是剛熱戀的小年輕的年紀,真的很親密。
不過呢,喬嘉嘉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她發現爺爺奶奶他們隻是在私底下才叫哥和阿妹的,平常在她爸爸媽媽也在的時候,一個叫的是“秋生”,一個叫的的“竹芳”,板板正正的,大概大人都不太好意思在孩子麵前秀恩愛吧。
至於為什麼沒有避著她?可能是因為她才隻有一歲,爺爺奶奶覺得她還太小,不會懂這些,自然也就不需要在她麵前掩飾那些隻屬於他們夫妻倆的情趣。
喬嘉嘉她的推斷是很有道理的,不過也不是完全對。
喬秋生和喬竹芳這對攜手了大半輩子的夫妻,的確是很相愛的,從“哥”和“阿妹”這兩個稱呼叫了將近30年都沒有改變也能看出一二。隻是在最開始,這樣的稱呼卻並不是因著夫妻間的情趣才叫的。
喬秋生和喬竹芳兩個人都姓喬,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同姓,而是因為喬秋生是上門女婿,是童養夫,他是改了姓的的。他當時來到喬家的時候還小,兩個人都是小孩子,於是他就叫她“阿妹”,她就喊他“哥”,之後一叫就是三十年。
喬嘉嘉現在才一歲,這些事情大人也是不會特意跟她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講的,所以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奶奶居然還是青梅竹馬,爺爺還是個童養夫。
“嘉嘉下午喝過了奶粉嗎?要是沒喝,那我就喂她吃點這個肉糜粥了,我讓老孫開小灶幫忙熬的。”
鋁飯盒裡裝了粥,一路上喬秋生都提得很小心了,這會兒是一點沒撒。
“喝過了,就在三個小時前我喂嘉嘉喝了。不過下午還練了一會兒走路,這會兒應該也餓了。”喬竹芳道。
聽了這話,喬秋生很自然的擔起了給孫女喂飯的活,將飯盒裡的肉糜粥盛到了兩個小碗裡,一碗推到媳婦那邊,另外一碗端在手裡小心地喂著孫女嘉嘉吃了起來,孫女才一歲,雖然能吃點奶粉以外的東西了,但是也不能太多,這會兒還是主要以奶粉為主的,喬秋生裝回來的一飯盒的肉糜粥,孫女肯定是吃不完的,正好分成兩碗,跟她奶奶一人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