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著，舒月月和肖庚般入侵了海邊的研究所。

當他們扛著行李靠近那幢孤零零地立在沙灘上的小平房時，房子裡的燈一下子全亮起來，還略微閃爍了兩下，像是在迎接他們的到來。這是幾年前相當流行的自動感應係統。

進去裡麵，也不過是普通住宅的房型，四室兩廳。家具和裝潢都符合科學工作者的氣質，簡潔的黑白灰加上幾何線條，沒有過多的修飾。屋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灰，可見房屋保潔係統都在定期發揮效用。

舒月月望了眼窗外的海，黑漆漆的，泛著一點月影的光澤。她不由覺得，未免太浪費了，這樣一棟空屋，一年沒有幾天有人居住，卻還要裝什麼感應係統保潔係統，是嫌地球上的能源太多了嗎？

自從度過了末日前時期的能源危機後，新能源在這片大陸上飛速發展。風能，太陽能，潮汐能，似乎都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資源。可人啊，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旦有了揮霍的空間，就絲毫不給你節省。因為人生來就是向往享樂的，有時候，樸素的生活反而是一種奢侈。

所謂研究所，就是隻長根，不長芽的地方。

把行李都放好了後，肖庚般就興衝衝地跟著舒月月圍觀地下室去了。雖說地上部分平平無奇，地下部分卻是其精髓所在，儘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它不往上造反而往下挖，也沒有人知道沙灘上的房子為什麼能有地下室。

地下一層，一排排精密儀器呈現在眼前，指示燈上亮著一星藍光，微微散來的熱氣提示著這些機器還在一刻不停地運作。

地下二層，一排排精密儀器……

地下三層，一排排……

地下四層，……

“我要罵人了到底有幾層啊？”

“26層。”

“蝦米？難道沒有升降機的嗎？”

“有的。”

“哈？！”

水質考察的前期工作很簡單，隻要在固定的海域內均勻投放專門用來檢測水質的數據采集器就行了，一係列操作都可以由機械來完成。最不費心，卻最費時，抽樣的數據並不標準，所以要綜合好幾天不同時段的數據進行比較，才能保證結果和事實較接近。數據采集後的分析最費腦力，不過對於舒月月的的智商而言，隻算是小菜一碟。

現在，舒月月和肖庚般正在經曆第一階段。

載著數據采集器的小船引擎聲響起，小船慢慢地開始加速，白色的水花打在船體上，發出“啪啪”的響聲。小船漸漸走遠，順著海風，消失在視線。

地球是圓的，這個道理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經家喻戶曉，可直到現在，人們的潛意識中還是認為地球是平的。是什麼讓人看不清事物的本質而錯誤的思考？不是人太無知，是這世界太奇妙，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地，想要去探索，去追求。

舒月月在沙灘上慢慢坐下。每次看海的時候，都仿佛能看到些睿智的東西。也許是海風的味道能讓人冷靜，也許是海潮的周而複始象征著某種輪回，也許是海的無邊無際讓人心神向往。

她把頭枕在膝上。海的魔力像是在撫弄時間的絲線，混亂的記憶一下子湧入腦海，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還清楚的記得；一張張模糊的臉，有的麵熟，有的麵生，大多都與她無關。

舒月月忽然記起一件剛進大學的時候的事。那時她和誰都不是很熟，總是形單影隻，獨來獨往，唯一的室友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那樣的她孤單，卻不覺得寂寞，她每天每天都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後來有一天，同係的陶睡說要請她一起去看5D電影，新上映的《我怨意》體驗版，“全方位高度還原現場的恐怖體驗，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舒月月一看，一個半鐘頭，夠她把一本專業書啃下來了，於是堅定地拒絕。陶睡就扯著她的胳膊，一口一個“月月舒”，深深地傷害了她幼小的心靈，最後她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摧殘，答應下來。

《我怨意》不是什麼佳片，沒有什麼深度，嚇人手段倒還挺高，也就是靠這來賣座。明明覺得挺無聊，舒月月還一直記得那部片子的劇情。放映結束後，舒月月打著哈欠走出電影院，卻看到陶睡臉色鐵青，扶著牆乾嘔。陶睡看見舒月月，十分慚愧地說：“本來看你沒什麼表情，想嚇嚇你的，沒想到把自己嚇進去了，失策啊失策……嘔！”聽了這話，舒月月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高興。

後來舒月月扶她在噴泉的階沿上坐下，陶睡休息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緩過來。忽然她一回頭，看見噴水池裡一塊兩塊的硬幣，在太陽下閃著精光，她的眼睛也倏忽一亮，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顫巍巍地伸出手，在水裡無力地撈啊撈……

舒月月一時無語。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陶睡喜歡錢，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錢。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東西？”陶睡一邊啜著熱可可，一邊好奇地問她。

“我？”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沒什麼特彆喜歡的……”

當沒有人關心她喜歡什麼的時候，連喜歡都成了一種無所謂的感情。

於是，這樣一段莫名其妙的友情就這樣開始了。

那個有點話多的女孩總是纏著她亂叫“月月舒！月月舒！”，她這輩子第一次為她的名字感到羞愧。

“月月舒！這禮拜天一起出去玩吧~”“月月舒，我的股票跌了TAT55555”“月月舒！”“月月舒！”“月月舒！”

明明很煩，為什麼她就接受了呢？